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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砰得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他落了锁。
门内门外又隔成了两个世界。
而一进入房间内,他刚刚一直强撑的,嚣张的气势也从他身上褪去了。
他松开了怀里的人,低声道,“到旁边去。”
这小鸭子自然不敢惹他,乖乖地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可他又偷偷抬眼打量着喻年。
喻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扇门前,轻轻抬起手,放在门上,像是要隔着门板与谁掌心相贴。
明明还嚣张冷艳,跋扈得不可一世,现在却像一只被打湿了羽毛的鸟雀,显得孤单伶仃。
过了一会儿,喻年疲惫地转过身,慢吞吞地也走到了沙发上。
他看向对面的人,闹了这么一出,这小鸭子今晚铁定不能走了。
他问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李莱。”
不土也不雅的名字,普普通通。
喻年点点头,“李莱是吧,你可以留在我这儿,但不许上我床,你可以睡在外面沙发上,回去也记得禀告你那个黄总,说我对你没兴趣,没要你,知道了吗?”
李莱又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但是不敢反抗,乖乖点头。
喻年心情烦躁,也不想睡觉,就坐在沙发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又看了李莱几眼,莫名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他突然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他问出来,又觉得不太可能,他能跟这小鸭子有什么关系。
可很快,他就看见李莱点了点头。
李莱声音很低,小心翼翼的,“去年您的公司拍摄广告,我是其中一个模特,不过只是很边缘的小配角,但您当时在现场问了我的名字。”
喻年紧缩眉头,毫无印象,可是等李莱胆怯地一抬眼,他却突然回忆起来了。
啊……是这样。
喻年心里涌上一阵荒谬。
他想起来了,他之所以会问这个李莱的名字,是因为李莱从下往上看人的一瞬间,居然有一点祈妄的影子。
可是当整张脸都抬起来以后,他就失望了。
那一点影子烟消云散。
这是一张小白兔一样纯真的脸孔,离开了镜头下的专业表现,李莱本人更是软绵绵,好拿捏得很。
于是他没有再多看一眼,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可谁能想到,这人居然兜兜转转,被送上了他的枕边。
他心里不由泛起一丝愧疚,“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被送来我这儿的吧?”
不至于吧。
结果他又看见李莱点了点头。
李莱还是一副任人搓圆捏扁的样子,小声说,“我们老板说你当时可能对我有点印象,就,就让我来找您……”他一边说话一边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蜷缩起来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带给黄总了,黄总又把我送来。”
喻年嘴角抽了抽,完全搞不懂这其中弯弯绕绕的关系。
听上去,李莱的公司简直是个拉皮。条的。
忒不靠谱。
就算不是他,李莱这朵小白菜只怕也会被送去别的地方。
他抿了抿唇,难得生起了一点恻隐之心,“你啊,该不会是被威逼利诱来的吧,我对你根本没什么兴趣,更何况你以为爬上谁的床就是好事吗?”
他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缓缓点上。
祈妄从前不许他抽烟,可他现在指间夹着烟,眼睛从薄薄的烟雾中看过来,清冷的脸上也染上一丝妩媚。
倒是把对面的小菜鸟看得脸红心跳。
他对李莱说,“这圈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你这种没手段没心机也没背景的,又不一定能绑住金主捧你,被玩残废的都有。你今天碰到我,还算你运气好。你别以为这是条好路,你那经纪公司也不怎么样,要不换一个吧,其实你条件还不错,当模特应该能有点名堂。”
他这倒是真话。
他眼前走过的模特宛如流水,能不能吃这碗饭,他们设计师还是看得出来的。
李莱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我也知道,可我真的很需要工作和钱。”
他又哀哀戚戚地看着喻年,“您真的不能……”
“不能,”喻年飞速打断,却又有点迟疑,掂量着这几句话的真假,“你为什么需要钱,别告诉我又是什么家里穷有人生病……”
这种瞎话年年都有。
可是很快他就住嘴了。
他看见李莱脸上露出清晰的难过,低声辩解了一句,“我妹妹真生病了。”
他像是也知道喻年不会信,默默拿出手机,递给他看。
那上面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
喻年一下子噤了声。
行吧。
回回遇见骗子,这回终于有个真的了。
他声音柔和了点,“你妹妹是什么病啊?”
李莱叹了口气,“白血病。”
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
倒是李莱又僵硬地笑了笑,“其实手术费也差不多了,就是术后护理什么的,然后我也想多赚点钱,给她以防万一,所以不能停下工作……”
喻年默默抬起手,“行了,别说了。”
他站起身,准备回房间睡觉。
但是进去前,他又看见李莱那张失望的脸,从下往上地看他。
他想,钱确实是个好东西。
能解百愁。
当年祈妄就是因为钱离开他,如今又有一个可怜小白花因为钱任他搓圆捏扁。
真是……糟心透了。
有一瞬间,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心不在焉地想,要是他当年干脆提出包了祈妄,虽然可能挨他哥姐一顿毒打,但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他想着,又觉得可笑,兀自笑了一声。
李莱一怔,不明白这位喻先生怎么了,仍旧眼巴巴望着他。
喻年叹了口气,他对李莱说,“我不会让你跟着我,但今天晚上你也算帮了忙,帮我赶走了前男友,明天我会让秘书给你一笔过夜费。我名下有个慈善基金专门帮助孤儿或者病重的孩子,你可以把资料交给我的秘书,我会让她看着安排。”
他叹口气,“你还年轻,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你既然凑得到手术费,不值得为了眼前一时的着急把以后都搭进去。你那个不靠谱的破公司,趁早解约了吧。”
说完,他就轻轻关上了门。
屋内重新又恢复了安静。
李莱一个人坐在客厅,发了好一会儿呆,随后慢慢抱住了自己。
回了房间,喻年其实也没有睡意。
他一想到一墙之隔就是祈妄,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像滚了一团火,热得难受。
他甚至想起他十八九岁的时候,滚在祈妄怀里看电影,屋里空调开得很热,他却在挖冰淇淋。
那冰淇淋的牌子也记不得了,反正是便利店买的,一个二十八块钱,是他吃过最便宜的,对祈妄来说却不是,可是祈妄给他一买就是三四个,从来不皱眉头。
喻年烦躁地翻了个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记得这些细节。
这么多年他总是这样。
恨又恨不彻底。
忘也忘不彻底。
可要说爱,又磨得也不剩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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