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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咬牙道:“厉鬼集世间阴暗怨怒于一身,你要找的那盏灯是续命的,必定是纯阳之物,我若烧魂以寻,就能知道它的大致方位。”
烧魂寻物?
我咂舌。听不懂,但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不愧是比我早死那么多年的鬼,这歪门邪道的傍身法子就是多。
我心底好奇,但面上依旧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做派,淡定问道:“好吧,那你说说,你让我给谁托梦?姓甚名谁,是哪家的美娇娘,能让你惦记这么久?”
徐生朝我身后京都的方向一指,斜着眼冷冷道:“托给刚才在皇宫内跟皇帝说话的那个人,段久。”
“谁?!”
本指望听见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大戏的我,冷不丁听见段久的名字,表情复杂的抬起头,震惊道:“你认识段久?”
“不算认识。”徐生侧着身,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在我死死盯着不罢休的目光下,徐生不情不愿的补充道:“多年前我还活着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他在沉香楼前救过我一命,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他道句谢。上回在隍城庙里隔得太远没认出来,刚才才认出来是恩公。你就替我去跟他托个梦,说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世我再……”
我这两天跟姜湘那个小丫头插科打诨惯了,下意识接了一句:“以身相许?”
“来世我再找机会报!”徐生一甩袖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抵是有托于我,他没有冲上来掐死我,而是转身就走。离开之前我还听到他小声骂道:“死断袖!”
啧,死小鬼。
……
给段久托个梦对现在每天阳气多的要溢出来的我来说,实在是举手之劳,更何况这件事还能拿捏徐生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看我不爽的小鬼。除了段久住的离皇宫太远,导致我离开梁宴那个暖手炉有点冷以外,这件事情简直百利而无一害。我当即就飘进了状元府,守在段久的床头等他入睡。
段久虽然是新科状元,但他其实在我的举荐下已经在朝堂任职很多年了,只不过当年梁宴瞧没有功名傍身又坚定不移选择了我的阵营的段久格外不爽,就跟我瞧江道一样不爽。所以段久一直没有正式的开府设宴,直到今年考中状元才另开了府邸。
我打着哈欠,直到灯芯烧到一半,段久才批完公文躺上床榻。我拍拍脸,搓了搓冻的发僵的手指,倏地一下钻进段久的梦里。
这次入梦比我第一次给沈谊托梦的时候简直好太多,可能是因为阳气充足的原因,我几乎没怎么感觉到疼,只在进来后有一瞬间觉得胸闷。周身的白雾也不再像上次一样往我的骨头缝里钻,反而温和下来,像一道保护我的屏障,若有若无的环在我身边。
段久在梦里也坐在书桌前看公文,烛火很亮,我往那边走了几步,段久就听见声响抬起头。
“宰辅大人?可是又有要事?来人,给……”段久有些惊诧地看向我,他似乎还以为是从前我深夜来访找他商议事务,站起身要叫人给我看茶。起身的动作才到一半,又猛然想起来什么,呆呆地坐回去,半晌才喃喃地喊了一句:“沈兄。”
“嗯,仲平兄。”我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把那亮眼的烛火剪掉一半,笑道:“我已经死了,就不浪费段大人一盏茶了。”
段久脸上难得的显示出一些无措和难过,我隔着灯影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打趣道:“你可别哭啊,堂堂状元郎若是在梦里掉了泪,我可是会去告诉方圆十里的鬼的,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孟婆都得笑着给你汤。”
段久挑了下唇角,感慨道:“沈兄倒是比……活着的时候更加肆意些。”
“死都死了,再端着大人的架子多累得慌。”我摊着手,耸肩一笑。想起来徐生嘱托我的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了,受人之托,给你带句话。”
我怕我忘了徐生交代的内容,来之前特地寻了笔记在纸上,写的匆忙,有些墨迹晕染成一团,只好将就念道:
“‘崇德四年沉香楼前,幸得大人搭救,方可苟活数年。无缘道谢,此生无以为报,愿大人官路亨通、逢凶化吉,来世愿为大人马前卒,以报大人救命之恩。徐生。’”
段久听完,疑惑地挑了下眉,问道:“这位……徐生是?”
“你不认识?徐生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小……朋友,”我看了眼字条,生怕托错梦了,顺带把小鬼两个字咽了下去,以免吓到段久这个大活人:“他说你有恩与他。”
“徐生,我对这个名字真的没什么印象。”段久轻摇了摇头,紧接着补充道:“但沉香楼我倒是还记得,这座楼跟大人也颇有渊源,大人忘了吗?”
我有些吃惊地望过去,并没有想起来这楼有什么特别。
“沉香楼是前朝太子的产业,专供达官贵人养……娈童的地方。当年还是大人下的查封令,让陛下对犯人处以极刑的。”
段久这么一说,我才终于在我杂乱的记忆里找到了点头绪。当年前太子为了拉拢朝臣,满足一些官员的私欲,是专门建了个楼,掳了一群童男童女在楼里接客。梁宴登基之后就被查封了,因为牵连的官员很多,一开始朝堂上没什么人赞成大查。
梁宴在朝会上问我的意见,我端着手站在阶下,眼神冷冷地扫过那些口口声声喊着“为了新朝稳固不宜再查下去”官员的脸,只说了一句话:“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梁宴看着面色不佳的我,爽快的在那封死刑诏书上盖了章,我知道那是他对我的妥协。
新朝不稳,这时候梁宴最稳妥的做法确实是把这件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可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多少人家的孩子莫名其妙的消失,成了拉拢新贵朝臣的物品,再被厌弃后衣不裹体的横死街头。
仅仅只是因为上位者之间的权色交易?
没有误会
小时候我从战场拖着沈谊那个幼儿回来的时候,沿路见过太多饿殍遍地,达官豪绅鱼肉乡里。有些穷苦人家生出来的孩子,甭管是男是女,一出生就被当地的官员盯上,长相标致的女孩送往京里,成为位高权重人家的小妾,男孩则送到特殊的艺馆去,调教好了就被包装成礼物,送到有这类癖好的人家里,成为见不得光的存在。
沉香楼就是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交易场所。因为它的幕后主子是前太子,在先皇的那个朝代,和朝中各大势力盘根错节,几乎无人敢动。
可我敢。
太子是个草菅人命的畜生,那就换个太子。君主是个昏庸无能的草包,那就换个陛下。我从尸山血海里背负着那么多人的命爬回来,不是为了在这阴暗腐败的朝堂里苟且偷生的。既然世道不公,那我就毁了这世道,改朝换代,拥立新主。
梁宴就是我选择的新主。
当初梁宴允准了我把一大批官员处以死刑的决定,与其说是对我妥协,不如说是朝野内外不得不对我妥协。当日我手握虎符,坐拥三军,不仅是新帝的开国功臣,还是陛下亲封的百官之首,说是整个朝堂被我把控也不为过。
不过梁宴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皇帝,他是一只被我养出来的,有着锋利爪牙的、野心勃勃的狼。
批准我决定的当晚,梁宴就把我绑在书桌前,结结实实的从我身上讨回了利息。事后他还挑着我的下巴,笑的一脸纯良道:“陪朕四个时辰,就能换得那么多你讨厌的人人头落地。宰辅大人,这笔买卖你可不亏。”
不亏个屁!
我想起梁宴那个狗东西的脸,心里一阵恶寒,摆摆手冲段久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这么看来,也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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