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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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泰离开兀术族，是十二领的路。

“我并非兀术族人，不会他们的术法，要离开这里只能从夜水顺流而下，需要半个月左右。”

“这么久？”林泰皱起了眉。

颜聿这样安排，实际上就是不想让他离开这里。林泰心知肚明，可他必须离开，不离不可。

两人装了物资登上竹筏，十二撑起竹竿，筏子渐渐远离河岸，顺流而下。

“您不用担心，”十二在林泰对面盘膝坐下，“兀术无风无雨，夜水也很平静，若您能一觉睡半个月，醒来就会发现我们已经到了中原。”

林泰摇摇头，“你之前说兀术的‘术法’，是什么意思？”

“只有兀术人才能学会的法术，可以缩地成寸，也可以搬山填海，只看这个兀术人修炼的如何。”

“那你们少主……？”

“少主是兀术千年难见的天才。”

说这些话时十二的表情十分平静，没有崇敬，更没有羡慕或是嫉妒。

林泰不再继续问了。

沿着夜水顺流而下，时而停靠岸边解决必要的需求，到第十一天时，十二提醒道：“接下来的路程没有河岸再可供我们停靠，一切只能在竹筏上解决……请您知晓。”

林泰点头表示知晓，但心里却有些抗拒。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个双儿，而非男子，十二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即便可以叫他背过身不看不听，心中却仍觉十分羞耻。

许是察觉他心绪波动，十二道：

“您大可不必担心，‘影子’对少主来说只是可供驱使的犬，高兴喂食，不高兴便杀了吃，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您也可以这样想。”

林泰道：“你对他来说是‘影子’，却和我是一样的‘人’。”

十二一愣，又仔细的看了看林泰的表情，

眉目周正，神色清明。

他不言虚。

“是，”一直无甚表情的十二竟浅浅露出一个笑来，“我和你都是中原人，我们才是同族。”

十二同颜聿长的有七八分像，扮演起他来，神态也十足的相似。但现在不在颜聿身边，不用扮演他，十二便看着柔和，恬淡，像是中原近南边的男子。

“你天生和颜聿长得像么？”

“不，”十二摇摇头，“兀术有一种术法叫‘正骨’，可以改变小孩的体型、脸型。我九岁来到兀术，原和少主只有四五分像，通过不断的‘正骨’，才到现在的七八分像。”

“极痛。”

他笑着补充。

林泰垂下眼眸，不与他带笑的眼对视，

“‘影子’，一共有多少位？”

“共有四十九位。”

比想象的多，林泰想。

“你会救我们吗？”

林泰惊讶的看向十二。

“我们才是同族，”十二仍然笑着，清淡的，柔软的，“我和你，和其余活着的‘影子’，都是中原人，我们是黑色的眼睛，而非兀术人，妖怪一般的绿眸。”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咽喉被大手掐住，十二不得不仰起头，面上笑意微微散去，“怎么？”

“你恨他？”

“‘恨’？”十二没有再笑了，却仍勾着一点唇角，似笑，又带着点儿嘲意，“你会不恨将年幼的你从家中劫走，用全天下最残忍的方式对待你，训练你，将你转化为一头恶犬，又迫你对同族狂吠撕咬的人么？”

他轻轻拿走林泰掐在他咽喉的粗粝大手，轻声，“你是不会懂的。”

“除非，有一天你也成了他的犬。”

入了中原地界，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四五天的路，林泰才到达他救命恩人的住处。

他每年都来，村口玩耍的孩童见了他，七嘴八舌的打招呼，“林大哥！林大哥！”

林泰朝他们点点头，带着十二进入村中。

救他的恩人姓沈，师承医道至圣华元派，如今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村人虽不识他大名，也知他医术超绝，称他为‘沈神仙’。

进了门，沈神仙正坐在八角桌边，已沏好了茶，往盏中注。

听到声响，他抬头望来，瞧着林泰的脸色，忽而眼神一凝——

“你怀孕了。”

林泰步子一顿。

“……”

沈神仙稍稍蹙眉，朝他一勾手，“来。”

十二颇有眼色，早自觉退至门外，做了屋檐下的一条影子。

林泰走到桌边，伸出手臂，沈神仙便为他细细把脉，

“确有月余的身孕……林泰，你不是说过终身不会成亲？”

“我并未成亲，”林泰低声道，麦色的面皮微微发红，“只是没成想……”

沈神仙了然，“哦，遇上了中意的男子，不曾成亲也要同他欢好。”

他把林泰面前茶盏里的茶水随意倒在地上，再倒入清水，“三月内胎儿不稳，你得忌食，休养，不要有太大情绪波动。还有，你身子已很强壮，但孩儿父亲却是个霸道性子，遇强则强，怀他的孩子，不容易。”

林泰不语，眉宇间微微纠结。

“你……”沈神仙看他表情，欲言又止，“仅一月余，要打掉也很容易。”

“什么？”林泰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我是在想，按如今情势……我担心自己能否保住他。”

况且，颜聿才十六岁，又是那样的性格，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懂得去做一个‘父亲’？

沈神仙沉吟片刻，“我给你开几服药，你照着方子吃，你若想要这个孩子，第一步就得把他稳在你肚子里。”

“不过这孩子的父亲……”他看向门口，林泰摇摇头，“不是他。”

“哦，”沈神仙敲敲桌子，“我瞧他也还是个初哥，哪能弄出个孩子。你叫他进来喝杯茶。”

林泰便叫十二进来，十二入了座，沈神仙给他斟茶，又叫他喝。

十二接过杯子喝了。

沈神仙看他喝茶，冷不丁道：“你身中剧毒，若无解药，活不过三月。”

十二一杯茶饮尽，看看林泰，再看看沈神仙，点头道：“是。”

“手拿来。”

沈神仙替他把脉，片刻后，他收回手，起身收拾起桌上茶具，

“林泰，叙旧已毕，你们且离开吧。”

“砰”

十二屈膝，重重跪地，

“请神医救我！”

林泰皱起眉，问沈神仙：“是什么毒？”

沈神仙看向他，沉沉道：“是‘主人蛊’，常用于培养暗卫，确保‘衷心’。主人身上种母蛊，暗卫种子蛊，子蛊会产生一种毒素，若没有母蛊分泌物制成的解药，三月内就可将人腐蚀致死。”

“而他体内的，是妖国兀术特有的主人蛊，我可解主人蛊，但我不会去解兀术的主人蛊。”

十二低头，额头磕在地面，发出巨响，

“求神医救我……”

“为什么不解兀术的蛊？”林泰反问。

沈神仙笑了笑，却不回答。

沉默中他收拾完毕，后进了里屋，拿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给林泰，“这是安胎的药方，用量用法也写在上面了。”

“你们且离开罢。”

他已经作出送客姿态，然而十二还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沈神仙并不去看他，只对林泰道：“你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