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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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发觉自己已身处颜聿的高脚小楼，林泰一骨碌翻身起来，下了小楼寻找颜聿。

四处都没有找到，目力所及处、洞穴里、夜水边……整个兀术族地空无一人。

只有低沉的风和阴灰的云，以及他这个外族。

夜水的水是黑色的，像墨汁，凝固在这片诡异又寂静的土地。

林泰注视着夜水，而夜水也注视着他。

他转身，又返回了小楼。

不知道等了多久，昏沉中有人在亲他的脸，林泰睁开眼睛，颜聿已经咬住他的喉结，两手将衣襟扯的松动，下面更是又硬又烫的，充满侵略性的抵着他的臀缝。

林泰茫然呜咽一声，眼神往下望去，看到颜聿瓷白似雕刻的劲瘦小腹，细腰前后摆动起来，仿若风中柳絮。

可他自己倒像风暴里的小船剧烈摇摆，深处敏感软肉被持久的顶磨，这艘小船便破了个洞，源源不断的洇出温暖的水。

再被源源不断的更烫的沸水修补，注满。

耳边传来轻轻喘息，颜聿精巧的脸蛋挂着汗珠，似有些疲惫。

“他们都死了？”林泰沙哑发问。

“‘死’？”颜聿从他身上翻落，小指还要勾着他的，“他们的身体死了，神魂则化为我兀术族人的力量，永存不灭。”

他偏头蹭蹭林泰同样汗湿的脖颈，继续说道：“这次是因为有蔺无悔，我才发动大阵，平时也不过打打游击战，毕竟相比大鸿，我兀术族人的数量太少，而要发动大阵打开血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要离开一趟。”林泰突然说。

颜聿抬起头，一下子被引走了注意力，“离开？去哪？”

“去见我的救命恩人。我父母死后，我去禾阳山找一种相传种在死者墓前可令死者安宁快乐的花，结果掉下悬崖，又被野狼围追，是他救了我。”

颜聿坐起身，“为什么突然要去见他？”

林泰平静道：“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去看他。”

颜聿眨眨眼，表情纯真，没说让他去，也没说不让他去。

只开始第二轮耕耘。

七天后，兀术又要出征。

林泰站在不远处，看颜聿戴着那狐狸诡面在队伍前头讲解战术，面具黑洞里的眼眸不住的闪着幽光。

丛山走到林泰身边，说：“我们人少，每次战争必倾巢出动。”

待林泰注意到他，他又说：“这一次，影子会同你留在族地。”

颜聿的‘影子’就在丛山身侧，对林泰稍稍低头，行了个低头礼。

林泰说：“我是要离开一趟的。”

丛山点点头，似已经知晓，“影子会同你一起。”

林泰不置可否。

出发前，颜聿特意跑到林泰面前摘下面具，向他讨了个黏糊糊的吻。

舌尖刚刚触及林泰就将他推开，颜聿已经鼓起了脸，但看他明明闷声不语还拒绝了他，耳尖却红透了，便笑哈哈的跑回队伍最前再戴回面具，振臂出征。

现在，整个兀术族地，只剩下林泰和颜聿的影子。

“你叫什么名字？”

影子答：“我没有名字，您若一定要称呼我，可称呼我‘十二’。”

“为什么是‘十二’？”林泰疑问道，“在你之前，已有十一个影子……？”

‘十二’答：“‘一’‘二’因‘影子’训练方式残酷而死，‘七’‘八’‘九’‘十’是为少主练功作磨刀石死去，‘四’因少主同国母置气牵连而死，‘十一’是在战场上为少主殉职。”

林泰问：“‘三’，‘五’，‘六’呢？”

十二神色漠然，“不堪忍受，自戕而死。”

林泰离开兀术族，是十二领的路。

“我并非兀术族人，不会他们的术法，要离开这里只能从夜水顺流而下，需要半个月左右。”

“这么久？”林泰皱起了眉。

颜聿这样安排，实际上就是不想让他离开这里。林泰心知肚明，可他必须离开，不离不可。

两人装了物资登上竹筏，十二撑起竹竿，筏子渐渐远离河岸，顺流而下。

“您不用担心，”十二在林泰对面盘膝坐下，“兀术无风无雨，夜水也很平静，若您能一觉睡半个月，醒来就会发现我们已经到了中原。”

林泰摇摇头，“你之前说兀术的‘术法’，是什么意思？”

“只有兀术人才能学会的法术，可以缩地成寸，也可以搬山填海，只看这个兀术人修炼的如何。”

“那你们少主……？”

“少主是兀术千年难见的天才。”

说这些话时十二的表情十分平静，没有崇敬，更没有羡慕或是嫉妒。

林泰不再继续问了。

沿着夜水顺流而下，时而停靠岸边解决必要的需求，到第十一天时，十二提醒道：“接下来的路程没有河岸再可供我们停靠，一切只能在竹筏上解决……请您知晓。”

林泰点头表示知晓，但心里却有些抗拒。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个双儿，而非男子，十二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即便可以叫他背过身不看不听，心中却仍觉十分羞耻。

许是察觉他心绪波动，十二道：

“您大可不必担心，‘影子’对少主来说只是可供驱使的犬，高兴喂食，不高兴便杀了吃，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您也可以这样想。”

林泰道：“你对他来说是‘影子’，却和我是一样的‘人’。”

十二一愣，又仔细的看了看林泰的表情，

眉目周正，神色清明。

他不言虚。

“是，”一直无甚表情的十二竟浅浅露出一个笑来，“我和你都是中原人，我们才是同族。”

十二同颜聿长的有七八分像，扮演起他来，神态也十足的相似。但现在不在颜聿身边，不用扮演他，十二便看着柔和，恬淡，像是中原近南边的男子。

“你天生和颜聿长得像么？”

“不，”十二摇摇头，“兀术有一种术法叫‘正骨’，可以改变小孩的体型、脸型。我九岁来到兀术，原和少主只有四五分像，通过不断的‘正骨’，才到现在的七八分像。”

“极痛。”

他笑着补充。

林泰垂下眼眸，不与他带笑的眼对视，

“‘影子’，一共有多少位？”

“共有四十九位。”

比想象的多，林泰想。

“你会救我们吗？”

林泰惊讶的看向十二。

“我们才是同族，”十二仍然笑着，清淡的，柔软的，“我和你，和其余活着的‘影子’，都是中原人，我们是黑色的眼睛，而非兀术人，妖怪一般的绿眸。”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咽喉被大手掐住，十二不得不仰起头，面上笑意微微散去，“怎么？”

“你恨他？”

“‘恨’？”十二没有再笑了，却仍勾着一点唇角，似笑，又带着点儿嘲意，“你会不恨将年幼的你从家中劫走，用全天下最残忍的方式对待你，训练你，将你转化为一头恶犬，又迫你对同族狂吠撕咬的人么？”

他轻轻拿走林泰掐在他咽喉的粗粝大手，轻声，“你是不会懂的。”

“除非，有一天你也成了他的犬。”

入了中原地界，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四五天的路，林泰才到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