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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燕宗王府诸将能走到今天,皆是战功彪炳的悍将、宿将,绝非目中无人、一厢情愿的蠢货。
何况第一次淮南会战,他们也都亲自领教过南朝兵马的强韧。
坐下来认真分析此次南下,前期之所以能势如破竹,重创南朝水师,攻陷重镇合肥,无非南朝绍隆帝排挤南朝先主旧臣,所启用的杨茂彦、汪伯潜之流,实与南朝天宣帝所用的那般臣子是一路货色,昏招迭出,令他们抓住机会。
而平燕王屠哥之所以决意集结水师突袭长江,也正是基于这点。
可惜的是,他们给南朝造成的动荡,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因为徐怀孤身往援建邺,而迅速扭转过去。
之后除了秦淮河大营遭受突袭以及枫沙湖水军惨败外,他们损失并不大,主动放弃大矾山,从庐江等城撤围而走,看似为了避免战线拖太长的弊端,但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南朝经过一定时间休整之后的实力还是不容他们小觑。
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考虑,人口、军事潜力皆不弱,民众也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孱弱不堪的南朝,落在绍隆帝及其爪牙手里,还是落在京襄(楚山)众人的控制之下,哪个对赤扈更为有利。
而此时撤军议和,他们也绝非是要放弃鲸吞天下之志,而是用一种更为巧妙的谋略达到这点。
赤扈铁骑崛起至今,什么时候一味蛮干硬干,打仗不讲谋略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将领直抒己见,最初激烈反对的将领也都沉默下来。
这场军议从日上梢头一直持续到午后,众人饥肠辘辘才暂歇。
用过午宴之后,镇南王又不惜自曝其短,在大帐之中着岳海楼、仲长卿、曹成等将,逐一细述这些年在京襄(楚山)手里吃过的败仗,请平燕宗王府诸将推演、评判这些败仗里,有多少是镇南宗王府诸将无能或怯畏所致。
说这些其实很难堪,但岳海楼、仲长卿都是硬着头皮去说;曹成却是年轻,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特别是曹家那么多子弟,包括他的父亲曹师利都丧命在京襄(楚山)众人手里,说到最后,他都言辞激烈反对议和,要与京襄军一决雌雄。
军议持续到深夜才暂告一段落。
不过,平燕宗王府诸将很显然并没有都被说服,甚至有很多将领主张将现在就将兵马集结到南淝水河以南,与北进南朝兵马真正打上一场——那里地势开阔,赤扈铁骑可以发挥七八成的实力出来。
平燕王屠哥则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说话。
仲长卿、岳海楼以及曹成等人前往镇南王兀鲁烈的营帐说话。
“还是有太多人不甘心不战而撤啊,”镇南王兀鲁烈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帐中有些疲倦看向众人问道,“倘若在合肥以西与南朝兵马会战,你们以为有几成胜算?”
“倘若此时就打,我们胜算当然要高一些,”岳海楼蹙着眉头说道,“但是南朝兵马从舒城往北,就步步连营推进,很显然徐怀不会给我们会战的机会。我们倘若不考虑寿春有大举反攻的可能,将二十万兵马集结到南淝水河以南,徐怀甚至会放弃舒城以北的营地,将兵力收缩回舒城、庐江去,我们又能奈他何?”
“我们能否网开一面,纵寿春守军南归,以此为条件,迫使南朝求和?”随行的副万夫长那颜摩黎忽问道。
“恐怕也不可能,”仲长卿说道,“倘若在徐怀东进之前,我们只求割占合肥、寿春等地,南朝多半会迫不及待的遣使求和,但现在徐怀距离把握南朝朝政,就差一步之遥,没有一个真正能令南朝朝野都动心的条件,恐怕是没有谁能迫使他退让太多。而南朝先主一脉,也不大可能会接受这样的条件……”
仲长卿深知朝堂复杂,绝非绍隆帝御笔钦定说议和就能议和的。
除了韩时良、葛钰所部保存较好,以及执掌荆南的葛伯奕、据守淮东的顾藩、邓珪等嫡系人马支持外,绍隆帝差不多还需要争取到南朝士臣群体、江淮等地方势力及先主建继帝一系旧臣的支持,才有可能真正迫使京襄在议和这事上做出让步。
特别是以刘衍、杨祁业为首的南朝建继帝一系旧臣,目前正统领东翼数万兵马,与徐怀密切配合作战,其人作风也较为硬朗,与京襄关系也较为密切,他们此时内心深处应该对绍隆帝有很深的失望与不满,怎么可能因为这边同意将韩时良、葛珏所部数万精锐放出去,就转头支持割让寿春、合肥等城进行议和?
目前徐怀在南朝得势,除了京襄自身够硬外,也离不开南朝先主建继帝一系旧臣的支持;而将来绍隆帝能否有效压制住京襄的崛起,更主要还得看能争取到多少先主旧臣的支持。
因此,他们此时提苛刻的议和条件,实际将并不可能取得所预期的效果,甚至绍隆帝越迫不及待想着求和,只会加倍将先主旧臣都推到京襄那边去。
拖延
数百骑兵沿着龙池山东麓的一条小溪登山,马蹄在清浅的溪水里踩踏着,偶尔会有一两尾游鱼受惊动跳跃出水面。
两边的树林枝叶已密,偶尔能看到具新鲜的尸体倒在密林边,死者皆面黄肌瘦、衣裳褴褛,都是之前躲藏在山里的南朝难民,被提前进山清理通道、保障安全的侍卫兵马射杀,他们一个个瞪大的眼睛,似乎还藏着死不瞑目的疑问:为何都躲进山里还会被赶尽杀绝?
数百骑兵很快来到东麓主峰玉皇顶的山顶,纷纷勒马停了下来。
看到镇南王兀鲁烈与平燕王屠哥两人下马后,就径直往东面的那座高崖走去,也没有招呼他人跟随的意思,岳海楼、摩黎忽、仲长卿、曹成等人就与平燕王的待随人员留在密林旁歇息。
起初还有树木遮挡,兀鲁烈与屠哥登上崖石,视野豁然开朗起来,朝阳在彤云之中冉冉升起,十数里外的东淝河就像一条粼粼闪烁的绶带在天地之间蜿蜒,再往北水面辽阔起来,那里就是东淝河下游积水而成的瓦埠湖……
“我没有招呼一声,就直接赶过来提撤军之事,你心里不痛快吧?”兀鲁烈坐在崖石上,问道。
见屠哥沉默着没有说话,兀鲁烈又悠悠说道:
“父汗在的时候,就要我们兄弟心底有什么话敞开来说,不要怕争执,更不能随便妥协。即便当面争得面红耳赤,也远比事后轻飘飘的说一句‘我早就提醒过’强得多。我还记得当年在父汗的大帐里,大家常常为用兵之事吵闹不休,动手相殴也远不仅一回两回,但一场大酒过后都能烟消云散、尽释前嫌。却是近年来大家都位高权重了,开始学会了要照顾彼此的颜面,有些话就藏着掖着不提,学会对别人的事不指手画脚。偶尔实在忍不住,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提一句。想想,还真不及当年在父王帐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来得痛快……”
过了良久,屠哥才长吐一口气,似要将胸臆间的郁闷吐尽,说道:“好吧,我承认被你说服了,不管我有多不甘,寿春确实就是块鸡肋。我们确实不应该在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上浪费可能已经不多的机会!”
“是啊,如果这次我们有机会真正撼动南朝根基,比如已经在建邺附近站住脚,能将其江淮两浙等富庶之地彻底打烂掉,我怎么会过来劝阻你,而不是极尽一切可能,咬紧牙关征集更多的兵马来助你?”
兀鲁烈拍了拍屠哥的肩膀,叹气说道,
“可惜的是,我们目前还看不到这样的机会,南朝的潜力还是很大,还有四五千万人口,比我们目前占据的所有地域的人口加起来还要多一些。我们不计伤亡攻下寿春城,对南朝的伤害非常有限不说,还只会加速将南朝推入京襄的掌控之中。京襄这个强敌,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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