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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魏楚钧也没有机会跟罗望当面交代当前的微妙形势,此时也是难得有机会与他促膝而谈。
灯烛烧尽,天色微晓,魏楚钧才拖着疲惫的身子送罗望离开……
……
……
仲长卿勒马停在将军岭之巅,驻足远眺,回春返绿的原野之上,一条颇有丰潦之姿的河流往北蜿蜒流淌,还有一条河流往东偏南方向流淌。
这两条河流都发源于他脚下的将军岭,流向却截然不同,水流也谈不上多宽阔,但在历史上却赫赫有名。
这两条河流就是令前秦八十万兵马闻风丧胆的淝水:往北经寿春境内注入淮河的水脉,又称东淝水;往东南注入巢湖的一水脉,又称南淝水。
东淝水、南淝水两条水脉原本并不相通,但在汉末曹魏时期,为江淮兵马粮秣运抵达合肥,曹操在将军岭以东,开挖运河贯通两河——这条运河又称为曹操河。
将军岭周围的地势还是高了,淝水流程又短,想要维持曹操河有足够高的船运水位非常困难。
隋唐之后,随着邗沟水运体系日益成熟,以及中原通过邗沟对东南的财赋依赖程度越来越高,中原王朝也就没有太强的动力,花太大的代价去维系淝河运道的贯通。
近百年来,曹操河基本上就荒废下来,淝河重新变成两条隔绝的天然河流。
不过,在这一刻,在将军岭以东,已经有成千上万的民夫被驱赶过来,在曹操河旧址上开挖河道。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巢湖南接长江的濡须水已经被南朝兵马完全控制,不这么做,撤到合肥以西河道之中后水师战船就没有办法撤回到淮河,将彻底沦成荆州水军攻打的活靶子。
当然了,平燕宗王府更希望打通寿春与合肥之间的水道联系,成为长期占领合肥的纽带。
仲长卿却不觉得他们目前有长期占领合肥的机会。
就算能及时歼灭韩时良、葛钰部,占领寿春,仲长卿也觉得他们应该将防线收缩到寿春,或者将寿春也放弃掉,彻底撤回到淮河以北更为妥当。
因为此时他们并不能确认淮河不会被京襄的铁甲战船所截断。
荆州水军的发展时间很短,期间京襄还与京西、河洛高度对峙作战近两年之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荆州水军至少装备了超过三十艘铁甲战船。
随着时间的推移,京襄装备的铁甲战船只会更多,同时还牢牢控制着淮河上游河道,赤扈还有什么信心觉得自己能始终将淮河中下游控制在手中?
仲长卿为接下来的战事发愁,也注意到这时有数骑快马从北往南驰向将军岭西麓的营寨。
那里驻扎着仲长卿撤下来的五千残部。
因为将军岭控制着淝河的河源,同时又是西接六安的要冲,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仲长卿被安排率部驻守于此。
仲长卿不知道有什么紧急信息从北面传来,他看了看西垂的斜阳,带着护卫下山去,半道遇到从大营赶来的信使:
“宗王已至芍陂北营,特召仲将军前往议事!”
“……”仲长卿愣了一下,心想屠哥就在芍陂北营督战,又哪来“宗王已至芍陂北营”一说?他转念想到信使所说是镇南王兀鲁烈,而非平燕王屠哥,惊讶问道,“镇南宗王到淮南了?”
“宗王与岳帅昨天夜里都到了寿春!”信使说道。
忧心
仲长卿回到营寨略作交代,便带着百余侍卫,星夜兼程随同信使往芍陂北营而去。
位于淮阳山北麓余脉的寿州安丰县,其东、南、西三面地势皆高,而北面地势低洼,往淮河倾斜。
每逢夏秋暴雨,山洪暴发,常常在安丰、寿春两县境内形成大涝。而遇到雨水较少的年份,又会因为这样的地形泄水太快,周边的田地常常得不到充分的灌溉,而出现不同程度的旱情。
春秋时楚国令尹孙叔敖在安丰县北部,组织民众依照山势修建长堰,将南面的山岭溪水都拦截在安丰县北部的低洼地带,同时还开渠引淠河注入,形成有史以来第一座大型蓄水灌溉工程芍陂,又称安丰塘,迄今犹灌溉周边数十万亩粮田,也是寿州最重要的产粮区。
拂晓时分,仲长卿就来到芍陂北营附近。
这里也是整个东路大军在淮西战场的指挥中枢,平燕宗王屠哥的牙帐所在。
仲长卿没有急于驰入军营,而是驰上龙池山北麓的一座高岗眺望左右地势。
芍陂北营并不在寿春城下,距离寿春城还有五十里,但屠哥将牙帐设于此地,与寿州南部的地形、地势密切相关。
南北流向、大体平行分布于淮河南岸的淠河、汲水以及东淝河,将寿州与邻近的濠州,分割成三大块狭长区域,其中以淠河与东淝河之间的区域最为重要,也是南朝兵马解寿春之围的必经之路。
特别是东淝河下游河段,积水形成淮南除洪泽浦之外水域面积最大、南北长约一百二十里的瓦埠湖,基本上就杜绝南朝兵马直接从东翼接近寿春城的可能。
目前他们在六安-南淝河-合肥地带展开的防御面还是太开阔了,足足有两百余里纵深,此时靖胜侯徐怀节制南朝东西两翼大军总计十七八万人马,仲长卿他是完全没有信心能守住六安-南淝河-合肥这条防线。
不过,倘若能下决心,将防线收缩到芍陂附近,那他们的拦截防线就将骤然缩减到淠河与东淝水之间约四十里纵深的狭窄区域。
到时候芍陂北营,实际就能更好的调度、指挥这条防线上的兵马部署。
也单从这点,就能看到赤扈短短三四十年来崛起于大漠,相继征服漠南、漠北、西域诸族以及契丹、党项两国,兵锋横扫中原,绝非偶然。
然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这天下了出现了比赤扈人更妖孽的存在。
这时候一队骑兵从北面驰来,仲长卿驻足观望片晌才看清楚是岳海楼带着十数侍卫出营过来。
“禀报说有一队骑兵过来,我就猜到是你接到宗王报信连夜赶来了;我在营里睡不踏实,一早带着人出来转转,”岳海楼翻身下马,走过来发现仲长卿立身之处,恰好能将左右地势尽收眼底,问道,“你现在是认定六安-合肥不能守?”
东路大军南下以来,仲长卿率部暂时归入东路节制,但会隔三岔五写函给岳海楼通禀南线战事进展情况以及他对南朝形势变化的见解。
不过,仲长卿内心很多想法也不会都吐露出来。
比如说六安-合肥一线可不可守,他就不会写在信函之中。这事往大里说,就是动摇军心。
现在当面见着,仲长卿在岳海楼面前自然无需隐瞒什么,蹙着眉头,忧虑的说道:“目前南朝东西两翼总计集结十七八万兵马,看似杂兵远多过精锐,但靖胜侯治军早非我等所能小觑了……”
徐怀此时在南线所争取的策略,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甚至都谈不上多高明,就是实际解除各路都虞候、都指挥使以上的统兵权,将总数高达十万的勤王兵马化整为零,以营为单位,依托京襄军及宿卫禁军控制的关键节点,往前连营推进。
除了之前迫使他们放弃大矾山防御,被迫从庐江撤围而走外,此时徐怀都已经将淮阳山东麓重镇舒城收回去了,但还是依仗南朝更充足的物资供应以及更便捷的物资运输,采用这一战术将兵锋一步步往北推进,不骄不躁。
虽说徐怀从头到尾贯彻这一战术,可能要拖延到两个月之后,才能真正的将兵锋在南淝河的正面展开来,但关键问题是他们目前没有有效的手段去针对这套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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