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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说道:“我会向朝廷辞去楚山都巡检使、楚山知县等职,举荐七叔兼领两职……”
“你现在就要去汴梁?”史轸惊问道。
“我原本想着等赤扈人撤军之后再去汴梁,但没有想到王戚庸、汪伯潜之辈以及高高在上的圣上为了求和,竟然卑躬屈膝到这个地步,”
徐怀神色凝重的说道,
“他们此时越是卑躬屈膝,而到战后他们为了掩饰内心的荏弱胆怯,对主战派的排挤、攻击也会越加疯狂——在赤扈人再次南侵之前,汴梁城里的形势可能比我之前预估的还要险恶。还有一个就是赤扈人公然索要匠工,王戚庸、汪伯潜等人卑躬屈膝又毫无底线,我担心周问礼等人在汴梁处境困难,未必能顺利脱身,我得亲自过去处理这事!”
苏老常、王举、徐武碛、郭君判、徐心庵、唐盘他们都默然无语,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朝廷为了求和,能卑微到近乎无耻的地步。
他们这一刻都恨不得将人马拉出去,找胡虏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即便战死沙场,即便马革裹尸,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总好过受这窝囊气。
徐怀这时候说要动身去汴梁,他们觉得理应如此。
即便他们能做的事还是太有限,但他们也难以忍受什么事情都不做,睁眼看着这一个个胆怯无能之辈作贱这大好河山。
他们无法袖手旁观。
“王举将军论资历当然有资格兼领两职,但你也清楚,王戚庸、汪伯潜等人一定会从中作梗啊,”史轸说道,“又或者,你仅仅是拿这个拖延时间?”
徐怀要去汴梁可以,但有一些问题必须要解决。
徐怀身兼楚山知县、楚山都巡检使两职,不要说王戚庸、汪伯潜等人了,蔡州那些跟胡楷、跟楚山在和战等事存在严重分歧的官员,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长期擅离职守——徐怀作为领军之将,也不能擅自跑去汴梁。
徐怀要去汴梁,甚至还要抛头露面,只能先“辞官而去”。
矫诏事变之前,王举就已经是泾州厢军都指挥使,矫诏案应当平复,王举又屡立战功,是有资格出任楚山都巡检使兼知楚山的。
问题是,王举有资格,但朝廷却未必一定要接受徐怀的举荐,甚至朝廷断然否决这样的举荐才是正常。
这些年来,朝廷防范的就是权臣专擅地方。
侄子请辞,举荐自家叔叔接任两职,这不就是藩镇作风吗?
不过,如史轸所猜测的那般,徐怀眼下也只是拿这个当借口拖延时间而已。
徐怀点点头,说道:“总之我杀敌‘有疾’在身,迫切需要前往汴梁延请名医救治,不得不暂以七叔代领两职,无论朝廷允或不允,拖上个月不是难事!”
史轸他心底希望徐怀能按兵不动、坐观局势变化,但看王举、徐武碛等人神色都无意如此,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楚山当无忧,军侯前往汴梁一切要小心为上,需图后计啊……”
入京
四月中旬的汴梁城里,春雨绵绵。
难民都找地方避雨去了;而为满足赤扈人的索偿,开封府(京畿)设立搜金局,在城内各处交通要津设卡盘查路人,收没金银,使得稀稀落落的街巷上更加的人迹罕至。
看似空无一人的汴梁城,在绵绵春雨之下,给人一种洗涤后静谧安祥的荒谬感。
玉绶桥北头的青叶巷很短,不到两百步深。
巷道除了最里侧的王家大宅,两侧多为普通人家,没有高耸的院墙与深深的庭院,大多数屋舍就紧挨着巷道而建,雨水从檐头滴下,淅淅沥沥落在青石板上。
两侧往巷子里支伸出来些许的屋檐,也成了城中不少能为饥民遮雨的角落,几乎每家每户房檐下都挤着十数面黄肌瘦的饥民,眼睛麻木而空洞的看着阴霾的苍穹。
照理来说,城中的草木这时候早已经吐露新叶,但巷子里榆枣杂树,这时候不要说吐露新叶了,连树皮都被扒去充饥,露出青黄色的树身。
青叶巷临近玉绶桥,搜金局在巷口设了一道关卡,十数隶属于开封府兵马都监司的兵丁,坐在巷口遮雨的草棚里盯着玉绶桥过来的大道。
一行七人穿着黑色的雨蓑,从玉绶桥那头步履匆匆的走过来,脸面被斗笠遮住,但这七人身形皆魁梧健壮,在雨中行走,手里拿着麻布包裹住的佩刀,看着是不想太露锋芒,但在空无一人的桥上,为首者往四下张望的昂首姿态,却是说不出的凌厉。
看这些人随身都携带包袱,关卡草棚下避雨的领头衙役眼睛发亮,他可不管这些人气度不凡,还随身携带刀械,看上去并不好惹。
不过,筹措金银,圣上下旨汴梁城中所有的王公大臣都需要在限定时间里上缴一定数额的金银,那些偷奸耍滑不想交出金银的,结果被拖到崇文殿前用杖打得血肉淋漓的大臣,这几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他们在此设卡,除了有权盘查各色路人、王公大臣都不得豁免外,如有需要,或有人检举,他们有权随意破门闯入任何一处宅院之中进行搜查,不论官民。
有如此权柄,还怕谁敢在他们面前仗势欺人?
“站住,”看到一行七人径直往青叶巷这边走过来,十数兵卒松松垮垮的走到雨中,拦住去路,“你们拿出身帖来,这要去哪里,包袱里都装了什么?打开来!”
“我们宣武军的,奉命前往青叶巷王相府上公干,还请诸位弟兄通容。”左首中年汉子亮出铸铁腰牌。
“别套近乎!圣上有旨,谁从这里走过去都要接受盘查,即便王相打这里走过,也概莫例外……”为首衙役也是一个健壮汉子,手按住腰间的挎刀,蛮横的叫道。
“去你娘的!”为首青年背脊微微一屈又猛然伸张抖擞,就听得全身骸骨在这一刻微微作响,右脚下一瞬迅疾屈顶弹踢出去,似千斤重锤狠狠的砸撞衙役胸口。
为首青年心里有恨,这一记上戳脚压根就没有收力。
那衙役虽然也是习武之人,还耀武扬威的找来一件铠甲穿身上,但就在他有反应之前,沛然莫御的巨力已经往他的胸口冲顶而来,直听得胸口“咔嚓”一声响,也不清楚胸骨断裂成什么样子,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横飞出去。
十数厢军兵丁看领头衙役被一脚踢飞出去四丈多远,撞到一堵墙上才摔趴到积水的水沆里,震惊之余也不清楚那青年一脚劲力有多恐怖,只是见衙役在水沆里抽搐着、挣扎着,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此废了。
青年拔出刀来,虎目噬人一般瞪住其他兵卒,骂道:
“爷爷们守在西廓城墙,虏兵刀锋都没能叫爷爷眉头皱一下,你们他妈什么玩艺,缩在城里充大爷,敢将鸟气耍得爷爷头上来?开封府什么时候管到我们宣武军头上了,都他娘给爷爷滚开,要不然休怪爷爷拿你们撒气!”
除了为首青年以及另一个身形矮小的少年外,其他五人拔出刀来。
看着这一行六人目光皆噬人凶厉,刀锋又在雨中泛着冷光,十数兵丁哪里还敢上前拦截?
这些兵丁忙不迭散开,眼巴巴的看着一行六人往青叶巷里走去,过了片晌才有人去将摔在水沆里的衙役扶起来,但见他身子软沓沓的浑身不受劲,伸手一摸鼻孔,已无热气呼出。
这几日不太平,王孔不时会爬上梯子看一眼院子外的动静,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王孔走下梯子,赶紧让人将宅门打开,将徐怀他们迎进来,又喜又怨的叫道:
“你们怎么到汴梁了?现在城里到处都是设卡大搜金银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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