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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万物、兼天下,无它故,得之分义尔。”
这里曹端说的有些赤果,直接撕开了礼义那华丽的外衣,直接将其在人类社会中最本质的起源给讲了出来。
人力量不如牛、速度不如马,但牛马被人驾驭,就是因为人类能(有秩序地)协同行动,那么人如何协同行动的?就是划分,怎么划分?用“义”,正是因为划分了“义”,所以人类才能建设房屋按四季耕种继而统治整个天下。
而接下来,曹端话语的直白,更是让很多卫道士有些心里本能地不舒服了起来。
“故先王案为之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贵贱之等、长幼之差、知愚者能或不能之分,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宜,然后使谷禄多少厚薄之称,是夫群居和一之道也。”
也就是说,礼义是区分不同阶层人群的准则所在,用来确立处于整个人类社会的不同成员的阶层和等级,只有划分出这些,才能继续明确每个社会成员的角色和定位,以及他的职责和义务,“明分”的最根本根据就是礼义,只有先王制定的礼义才能够让人们各司其职、各尽所能、各得其所、各受其益,从而让整个人类社会能够稳定地维持着运行下去。
曹端说的太直白,但这种近乎坦诚的直白,在这场几乎没有语言陷阱的决胜局里,却显得尤为气势逼人。
堂堂正正,看你如何来辩?
姚广孝的白眉微微一抖,显然也来了兴致,看着流逝的沙漏,他的脑海中迅速地思考起了对策。
这时候耍小心机、小手段是没用的,当然要同样以堂堂正正的道理来驳倒对方才算痛快。
沉吟了片刻,姚广孝说道:
“自夏商周三代以来,上下千年,其变何可胜道,散诸天地之间,学者自为纷纷矣。古之帝王独明于事物之故,发言立政,顺民之心,因时之宜,处其常而不惰,通其变而天下安之。及至汉太祖高皇帝,约法省禁,变革秦法,亦是知天下厌秦之苛,思有息肩之所,故其君臣相与因陋就简,存宽大之意,而为汉家之制,民亦以是安之。”
“然历朝历代,覆灭者皆是大抵遵祖宗旧制,虽微有因革增损,不足为轻重有无,此般不思变而通之,故维持现状穷矣。然祖宗旧制,有可以迁延数十年之策,有可以为百五六十年之计,可有可以为复开数百年基业之策乎?汉世祖光武皇帝,岂是因循汉太祖高皇帝之祖制而中兴大汉乎?”
姚广孝的长篇大论,基本观点就是认为历史是不断发展的,所谓的“祖制”都是先王根据不同时代的历史背景审时度势后顺应民心而制定的,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譬如刘邦取天下之后,就变革了秦代的严刑峻法与民休息,而历朝历代的覆灭大多数都是因为不懂变通或者变通的地方很少聊胜于无,守着祖宗旧制不放以至于时势愈发穷颓。
但问题是,祖宗旧制有能管几十年的,最多能管个一百五六十年,还有能帮你几百年后重新树立王朝基业的吗?你问问大魔导师刘秀他能兴复汉室,是因为他用了刘邦的制度吗?
开玩笑,别说刘邦旧制了,就是王莽都恢复三代先王的井田制了,又能挡得住几发大陨石术?
曹端说的坦诚,姚广孝的反驳也很恳切,就是举例子讲道理。
而这种没了勾心斗角的辩经,反而让曹端压力山大。
事实就摆在这里,该从什么角度切入,才能在不偏离周礼这个根本论点的同时反驳对方呢?
一滴又一滴的汗水,从他年轻的脸上流淌了下来。
“啪嗒”一声,打在了台面上。
这也代表着他的脑力运算烧到了极致,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但曹端仍然咬紧牙关,在思考着最优解。
终于,曹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稍稍喘了口气,看着马上要流逝到尽头的沙漏,高声说道。
“凡礼义者,是生于圣人识人之伪也。”
“礼有三本源,天地者,生命之本源也;先祖者,人类之本源也;君师者,治平之本源也。”
“礼之所在,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焉,无安人。”
“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源也。”
这就是说,圣人和先王制定礼的依据是人性的伪善,礼有三个本源,分别是天地、先祖、师君,天地是万事万物生存或者说存在的本源,先祖是人类这个种族繁衍至今的本源,师君则是天下能够被治理太平的本源。
“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时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万物以昌,好恶以节,喜怒以当,以为下则顺,以为上则明,万变不乱,贰之则丧也,礼岂不至矣哉!”
——华丽的排比句废话。
到了最后,曹端铺开了长长的燕国地图,终于露出了匕首。
“先有周礼,而后世学者穷礼,得三纲五常,使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始则终,终则始,与天地同理,与万世同久。”
“三纲五常,天理也,亦是天礼也。”
此言一出,全场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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