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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苦听得毛孔微张,清风吹得汗毛倒竖后颈发凉,仿佛自己就被下了蛊。
唐珏仰头看天,眼睫上跳跃着一小圈淡紫色的光晕,亦是全身凉血倒涌:“在这样的阳光炙烤下,真的会有人被冻毙么?”
一回头,才发现飞玄软椅后立了很久。虽然腰带上系着繁复的银饰,可他若是想,行动起来便能不发出一点声响。
飞玄说三殿下差他来送衣服,说是今晚要带唐珏去参加洗尘的酒宴。衣服若是不合身,就让裁缝当场来改。
梅子箐起身,神情讶异感叹,没想到三年不见,飞玄竟然长得这样高了。他伸手想揉一揉飞玄的脑袋,却被对方如一只灵敏的小兽般躲过。
梅子箐摇头,小南蛮,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回眸对唐珏作出一个飞吻,风情万种一笑,那就今晚上宴席上见。
看得唐珏和八苦下巴都要惊掉。
飞玄今日和以往颇为不同,活泼烂漫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神情郁郁的脸孔。
八苦觉得很奇怪,便想着旁敲侧击地问一问原因,飞玄神情忽然变得怨毒,一字一顿直接道:“那个被长老们合谋烧死的圣女,就是我娘!”
唐珏用扇子半掩脸孔,眼睛微微睁大,心思流转,南疆这片土地上又有何讳莫如深的秘辛呢?
说是给谢宣接风洗尘,可渝陵最重要的两位长官却迟迟未现身。
一位是刺史邹文谦,另一位则是折冲府大将军云川。
不能开宴,而且谢宣的脸又黑了。既然没胆量看他,唐珏只好托腮看台上舞姬作舞。
此地少女们模仿南疆人的衣饰,头上戴着银链缭绕的头冠,藕白的手臂上套着层层银钏,旋转时腰间环佩叮当,不多时他便在柔靡的乐声和叮叮当当的响声里头点如鸡啄米。
谢宣淡淡飞了他一眼,唐珏立马直起腰睁大眼睛,正襟危坐。梅子箐坐在席上,目光灵活地在两人间飞舞,莞尔一笑。
而接待谢宣的官员柯昭早已等得不耐,皱眉吩咐一旁的小厮再去请。不一会儿,小厮回转道:“邹大人说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就来,请三殿下多担待些。云川云将军则说今晚不来了,又有苗人来渝陵边境闹事,云将军披甲上马亲自带兵去围剿了。”
云川,唐珏已经听本地人说过他的名号,叫做“雷霆霹雳大将军”。想必是个几百斤重,行事却干脆迅捷的大胖子吧。
柯昭拂袖怒道:“苗人闹事不是常有的事吗?平时遣一名副将去便是了,怎的今日偏偏要他云川亲自带兵?以前他一个武将不同我们来往也就罢了,三皇子的酒宴他倒要摆谱!”
监理司督造陆韬见柯昭发怒,先是慢慢抬眼观察谢宣的神情,又走到柯昭身前劝道:“别驾大人,您还是先坐下等吧。或许今天的骚乱有些棘手,需要云将军亲自出面。”
柯昭深吸一口气,愠色未消。
忽然一声通传响起,“邹大人到!”除了谢宣,宴席上其他官员都站了起来。
唐珏好奇循声望去,进来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他就是渝陵刺史邹文谦。
他还没来得及换官服,虽然面上难掩疲惫之色,但目光炯炯,显现出不容轻视的威严。邹文谦身量高加之面色如铁般冷峻,更是将迎上去的柯、陆二人衬地白胖圆滑。
邹文谦环视四周,在看到舞姬与乐女时露出不悦的神情,他不做声看了一眼柯昭和陆韬,柯、陆二人立马将头低了下去。
既然人都来齐了,唐珏当然只管填饱肚子,偶尔竖起耳朵听一听谢宣和这些人的谈话。邹文谦似乎总是相当忙碌,就算有些不能推脱的应酬,也不一定能及时赶来。而谢宣对这个人居然有着难得的好脸色,酒宴上两人很少喝酒,反而对渝陵的政务地理相谈甚欢。
唐珏酒意微熏,迷蒙间看见有人来报柯昭说:“别驾大人,那个男人又来监理司了。说是今天邹大人也在,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柯昭面色变得不自在,压低声音呵斥:“赏恤都给了,还来衙门闹事成何体统!”
邹文谦凝了脸色发问;“什么事情?”
柯昭恭敬回道:“刺史大人,监理司原本有一项工程,在挖矿的过程中矿洞塌方,死了一批工人。其中有个男人的儿子,恐是嫌赏恤不够多,总是来衙门闹事。”
唐珏摇着扇,看见谢宣和梅子箐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似瞥非瞥看了自己一眼,便收起眼帘坐好。
邹文谦道:“让他进来。”
陆韬站起来阻止说:“刺史大人,今日之宴首要是给三殿下接风洗尘,若是忙着处理公务,可是坏了大家的兴致。下官作为监理司督造,本就该对这件事全权负责,不如让下官这就去处理。”说完,陆韬便走了出去。
酒席方散,唐珏甫一夸出轿子,便被如水的月光倾泻了一身。一阵微风拂过,全身毛孔微张,瞬间鸡皮栗起。脑子清醒不少,脚底仍旧软绵绵的。
谢宣和梅子箐并肩走在前头,梅子箐回过头来对唐珏粲然一笑:“我与三殿下多年未见,你且将他让给我几个时辰叙叙旧。”
什么叫做让啊,本身也不是我的。
再说了,什么旧能叙几个时辰。
谢宣回眸,脸上是一抹难得的温柔:“你喝醉了,先回院子里睡觉。”
月光下,谢宣和梅子箐的影子又深又长,两人的头顶仿佛堆叠了一圈透明的光晕,唐珏点点头。
有人灵巧地避过巡逻侍卫,侧身贴到墙根,又壁虎游墙般缓缓爬上了屋顶。小心翼翼揭开一片瓦,瞧清了烛火明黄的房间内景。
谢宣和梅子箐对坐茶案前,周围并无旁人服侍。
梅子箐笑道:“元绥去后,我很少见你这般松快平静过。”
谢宣语调很平静:“时间终究会使一个人淡忘很多感受。”
“不止因为时间吧。”
“豢养一只宠物,也能让人稍微得到情感上的慰藉。”
“殿下,他是一个人,而非让人放在手心把玩的鸟雀。你若是想好好待他,需得拿出一颗真心。”
元绥是谁?
房顶上的人眼珠微转,错过了谢宣的回答。他凝神再看,梅子箐从袖口掏出一粒闪着金光的东西,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
谢宣将它放在掌心,仔细观察了一番:“色泽看着不对,颜色太红,这就是淳德县矿砂中提炼出来的黄金?”
梅子箐点头:“也是铸造金佛像材料的产地,冶炼的地方也就安置在淳德的一处矿洞里。后来矿洞出了意外塌方,里面无一人生还。”
谢宣眯起眼:“这金子从何人身上得来?”
梅子箐道:“今日去监理司衙门闹事的男人,叫做李大勇。这是他父亲曾经偷偷带回家的,说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若是一朝翻案,就将这金子作为物证交官。李大勇不敢将它给督造陆韬,私底下将他交给了我。”
月光下,男子屏息悄悄听着。
一只野猫忽然跳上房梁,赫然撞见屋顶庞然大物。
男子抬眸,冷定的目光与野猫幽绿的眼瞳骤然相接。“呜哇——”那小兽顿时发出狂乱的叫声。男子伏下身要逃,瓦片被踏滑,发出噔噔响声。
“什么人!”守在檐廊下的锦屏低呵一声,立马绕着围墙巡视一周,果然发现有个身影跌落在后窗一棵树底。
雪亮的剑光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银弧,贴上那人脖子上的肌肤。
“你是谁?”锦屏厉声呵斥,紧接着露出错愕的神情:“唐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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