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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寻到出宫机会,唐珏拿出压箱底的衣裳,还是旧日在素月楼做的,簇新。收拾好自己,唐珏一开折扇,对朱八苦露出一张璀璨的笑容,美呆。
朱八苦等了半日,好气又好笑,说他都当了太监还收不住嫖到显贵的心。唐珏认认真真点头,说人生就是要随时抓紧机遇,又带着八苦去了城中有名的珍味轩,曰那里金枝玉叶的人多,好下手。
珍味轩。
唐珏豪气万丈点了一桌子精致菜肴。
八苦看得牛眼暴突,诧异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唐珏折扇半遮面,压低声音:“从前攒了些体己,再加上你压在枕头底下荷包里的那些。”
闻言,朱八苦捏着杯子银牙几乎咬碎,话从口中挤出时都快变了形:“你又拿我的钱,那可是我的媳妇本!”
唐珏撇嘴:“谁叫你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把钱藏在枕头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唐珏紧接着捂住心口作出一番心痛状。真像活活丢了自己孩子似的。
八苦凑近他:“你可看见了能攀得上的高枝?”
唐珏向八苦右后方努努嘴:“今日三殿下不是也在这儿么?”
八苦僵着脖子侧过半张脸,清雅的素色帘纱翩然飞起一角,露出雅座里一位着黑衣的清贵男子。
男子面庞仿佛由一块晶莹剔透的寒玉雕镂而成,眉目深邃,浓长的睫毛簇拥着寒潭般的眼眸。他的瞳仁与寻常人不同,是极浅的蓝色,宛如雪山之巅亘古不化的坚冰,透着凛凛寒气。
好像注意到不远处的目光,谢宣手持酒杯,将视线投降唐珏这一桌。八苦慌忙别过视线,胳膊使劲捣唐珏,而唐珏却像不要命般收了折扇,目光遥遥与谢宣视线相接,从容不迫。
酒楼正中央,摆着一只黄花梨木讲古桌,桌后竖着一扇由云母石点缀的屏风。说书的是个精瘦盲眼男子,此时正义愤填膺地议论吴国旧事。
妲己妖媚亡了殷商,褒姒一笑倾了西周。
杨妃乱唐,西施沼吴。
施夷光本是浣纱卖柴越溪女,被相国范蠡送给吴王。夫差宠幸,大兴土木建姑苏台、馆娃宫,沉湎荒淫情事。
最终夫差被西施迷昏了头脑,无心政务,偿了江山,自刎而死。
红颜者,真真是国之祸水。
唐珏一开折扇,施施然起身,朗声反驳道:“施夷光非但不是祸水,反而是这群人中飞得满朝都是。斥谢宣目无百官、骄奢淫逸也就罢了,甚至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也捕风捉影安到他身上。
皇帝震怒,连夜召他去内廷,赏了五十大板,其中几板子是皇帝老爹亲自锤的也未可知。法地痉挛、抽搐,媚肉夹紧自己不停地倒缩,几乎把他夹得射出来。
谢宣松了他的口鼻,几乎是同一时刻,床单被喷涌而出的淫汁浇透。
唐珏哆嗦着将自己抱成一团,连脚趾都如同新发的叶芽般紧紧蜷起,汗津津地喘息。
情欲是一把烈火,将游走在血液里的丝一般的寒冷,一点点地烧化、融化。可是一切归于寂寂之时,这彻骨的冷便会再度卷土重来。
渝陵地处大幽朝西南角,与南疆接壤,是大幽重要的金银矿产地。昶帝礼佛,京师慈瑞、重华、崇灵三寺中供奉的纯金佛像便采自渝陵金矿,再由雕工精湛的工匠师傅制成。
较大幽大部分富庶的疆土不同,渝陵物候更加炎热、干燥,不适宜粮食种植,有时甚至会发生干旱之灾。
而这里于唐珏的好处便是,可以松快地晒太阳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舟车劳顿,抵达渝陵时,这里已经阳光炽烈,花木馥郁犹如浓夏。
不仅人能晒太阳,银票、华服也能随意铺得满院子。
谢宣赏的,不晒白不晒。刚来的第一天,府里便传遍了新任观察史的三皇子有个很得心意的男宠,生得俊眼修眉,目光顾盼流转,真真是个水晶般的人儿。仆婢们看唐珏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佩服艳羡。
唐珏躺在一张软椅上,折扇盖着脸,青丝在微风中卷起。
受累的是八苦,黑着脸坐在交杌替他给衣服翻面,还要时刻提防银票被风吹跑。
八苦恶狠狠站起身:“你自己来,明明是你要晒东西,凭什么累死累活的是我!”
“难道我朱八苦是你唐珏的专属仆人吗?”
唐珏在折扇下跟着他无声地做嘴型——总是这一句,也没个新意。
唐珏喃喃道:“太阳晒得我骨头酥了,八苦,我现在实在没有力气。”
八苦叉腰:“我看不是把骨头晒酥了,而是晒了一把懒骨头。”
“唐公子怎么会是一把懒骨头?”一把干净的男声里掺着一串铃铛声,绯色的衣摆掠过,一双丝履停在月洞门前的石砖上。
唐珏翻身坐起,扇子啪嗒掉在了地下。
门前站着一个很好看的男子,怀中抱着通体雪白的狐狸。狐狸的脖颈上用绯色丝带系着一只很大的银铃铛。
他两指夹起一张银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子里飞出去的,微笑道:“我可以进来吗?”
双眼一眯,赫然是一只化了形的狐狸。
八苦呆呆点头:“可以可以,请进请进。”
“我叫梅子箐,是渝陵监理司的监修,也是三殿下少年时的伴读。”梅子箐自报家门。
唐珏收起眼帘,眼珠微动等待下文。
“听说三殿下得了一位很可心的人,我是必定要过来瞧一瞧的,唐公子果然生得很俊俏。”梅子箐眉眼俱笑,又低头看狐狸铃铛上映出的倒影,作出揽镜自照之态,“不过我同样生得很俊俏,俊朗之外还颇有风情。每日晨起看见玉鉴里的自己,我总是要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得出我这般宁馨儿?”
唐珏和八苦嘴角抽了抽,如此不吝啬夸赞自己的倒也……很少见。
梅子箐热情道:“这里天气太过炎热,人也容易晒伤。我给你带了一盒脸脂,是白芷、白芨研成细粉,辅之以银杏果的汁水,再添上杏仁油制成的。是我亲自配制,不但能舒缓晒伤,还能细腻美白肌肤。”
唐珏接了过去。
八苦道:“天气很热,雨水又少,那岂不是会发生旱灾?”
梅子箐想了想说:“有些年头是会有旱灾,不过渝陵历来以开采矿山为业,粮食多从其他地方调配。不过咱们隔壁的南疆可就惨了,每逢旱年便大张旗鼓作巫术祈雨,手段既古老又残忍,十几年前甚至还献祭了一位圣女。可即便如此,南疆还是大旱三年。只是苦了渝陵边境的百姓,隔三差五要受那群人骚扰掠夺。”
唐珏疑惑道:“献祭了一位圣女是什么意思?”
梅子箐的表情耐人寻味:“南疆的长老们说,圣女身兼护佑子民的责任,便让圣女歌舞娱神,邀请旱魃上自己的身。他们将旱魃绑起活活烧死,从此南疆便不会再有大旱了。”
“什么是旱魃?”八苦不解。
唐珏摇扇:“旱魃是远古时代的一种怪物,猱形披发,只有一只脚。所至之处必会发生旱灾,大雅中‘旱魃为虐,如惔如焚’说的便是它。”
梅子箐不做声,淡淡瞥一眼唐珏。
八苦听完露出恐怖的表情:“那烧死的岂不就是圣女?这群苗人真是野蛮!”
梅子箐眉毛微抬:“他们不但心性未曾开化,而且奇技淫巧颇多。听闻南疆人善蛊,有一种‘游丝银蛊’给人种下后浑身彻骨冰寒,唯有情欲之火能暂时舒缓,不过那人终究会慢慢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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