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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井水冲烫的碎末茶叶、一盘果肉瘪粒的橘子、一碟红黄纸的大虾酥糖,是张红第一次来家里时招待的。
并不是家里真穷到如此,它是一个下马威,给张红的。母亲剁着猪肉馅,白眼翻到天花板上似的,恶狠狠地。她不喜欢张红,但她想要个胖孙子。
村里做媒的姨婆说,张红是唯一一个不嫌恁家穷的,寡妇怎么了,好生养啊,再说…你家北成都二十儿好几奔三的人了,又赚不了什么大钱,哪家黄花闺女能愿意过门?嫂子啊,有孙子不就够了吗!
母亲撇撇嘴,塞给了媒婆五十块钱。
张红来了,跟在笑成一朵花的姨婆后头进了正屋。巴掌大的地,一半是烧热的炕,张红就坐在炕沿,解开了红棉袄,里头是件高领紧身的小毛衣。是两个人的相亲,但说话的是母亲和媒婆,东扯西扯,从村长亲戚挖树卖到隔壁二狗娶的城里媳妇,我插不上话,隔着两人嘀嘀咕咕趴在一块的脑袋看张红。张红低着头,也没说话,在玩自己涂红的指甲。
“……喝口水吧。”
壶里的茶没怎么下去,拎起来沉甸甸的,我给张红倒了一杯,又从盘子里捡了个模样相对好看的橘子掰到她手跟前,橘子瓣被不小心掐破了,汁水流在了我和张红交叠一瞬的指尖。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她看我,我能看清她扑闪扑闪的睫毛,瞳仁里印着一个小小的人,是我。
见过面,我和张红的事情就定下来了。领到证,张红带着她的几个木箱子睡进了我的里屋。母亲还是要面子的,捏着鼻子办了一次像样的席,喝的是酒厂的散卖白酒,十块一斤,打在塑料桶里,一桌一桶。
我很少沾酒,当天又被亲戚们灌了一肚子。躺进大红色绣着鸳鸯的棉被里时,有些飘飘然地,我握住了张红的手。
“谢你……谢谢你张红,我……我会对你好的。”
酒盖了脸,舌头打结似,说话囫囵,但眼神直勾勾地定在她眼上。张红点点头,将五根葱白的指反握紧我的,低低哎了一声。
炕烧得热烘烘,两条白花花的身子抱在一起了,在厚棉被下面,张红让我枕她的胸脯,两团绵软的脂肉暖着我醉红的颊,或许是羞红的。
张红像条鱼,滑不溜丢地从我身下钻过去,跪在我的腿中间。她在舔我的下面,因为我摸不硬,一条浅色的肉茎软绵绵,在张红撅起的嘴巴里进出,不见硬。
脑袋懵死了,只会屈起条腿去胡乱地蹭。龟头里流出些稀薄的液,被张红舔走了,她把我的东西嘬得湿漉漉再吐出来、含进去,或许是弄得太燥太热,张红拱起屁股顶开一截被子,床头没灭的烛光便倾泻入内,照亮了腿间张红艳润的唇,和舌头上勾着的一抹晶亮的津水。
极轻的一声叹息,沉在噼啪跳动的烛火中,我听得清里头藏起的不满。这夜张红舔了许久、弄了很久,到了了也只是勉勉强强,半硬着挺腰插进她的身体,瞬息便软下、头滑出,牵连着几点白色的浊液从张红的腿心里流下来,这便是结束了。张红没再出声,我也不说话,只揪过垫腚的喜帕给她擦,又提起褪到脚踝的睡裤,熄灭烛火。
“睡吧。”
夜沉下去了。
两个月多后,张红把诊所开的单子递到我面前,她怀孕了。再个月,张红住进了县医院的妇产科待产。对着大肚子的张红,母亲脸上难得松弛些,有点高兴的笑模样。母亲殷切地期盼张红能生出一个大胖孙子给她。
是个女儿,六斤六两。护士推开产房门的同时带来了这个消息。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但我们脸上无法产生新生儿降临该有的轻松和愉快,母亲两条稀疏的眉毛绞在一起,当着外人的面,她没有发火,只是撇起起皮皱纹的嘴,嘟囔了句白杀了鸡了。父亲伸手拉拉母亲袖套,被母亲一巴掌呼噜开后,他把脑袋一低,也不再吱声了。
张红被接回病房,脸很苍白,喊渴。母亲把暖瓶一摔,扯着父亲就走。病房里一下子冷冰冰的,我把头埋到胸口,不敢看张红通红的眼眶。
“……再喝口水吧。”
我捡起滚在地上的暖壶,去水房打来热水,温在搪瓷杯里喂给张红,但她只浅浅地抿了一点,就侧开了头,没听我的劝。张红出了很多汗,汗把头发浸湿了,一缕一缕黏在脸侧。透过散乱的发缕间,我看见张红的眼角落了泪,她啜泣着,扭过头,几乎是竭力地吼。
“李北成,你窝不窝囊?”
“……窝囊。”
张红跟别人好上了的事,我知道。那人是谁我不清楚,但张红和他偷偷弄过。给张红擦背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后颈上有一块小小的红印,嘴巴嘬出来的。因为上技校时候睡同一个宿舍的同学炫耀过,说是女朋友给他嘬的,明晃晃地印在了胸膛上,也是这样的颜色和形状。
我没有主意,也不敢去和母亲说,母亲会把张红浸猪笼,让全村的人来骂张红,或许还会把桃桃掐死!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孙女。有时候,桃桃哭得厉害,母亲就站在屋外头叫骂,骂这个丫头没好命,把老李家的福气都哭走了。
娃娃都爱哭,我想母亲是没事找事,是没有孙子的迁怒。后来,到现在,我有时候想是不是真的如母亲所说,桃桃没福气,她母亲走了后,跟着我没过过好日子。
我想挽回张红。厂子发工资的当天,我去赶集,给张红买了一条七十多块的丝巾,蓝底的,图案有几只玉兰。我还买了一只烧鸡,拿回家时,母亲数着少了几张的钱,一个劲骂我胳膊肘往外拐。我没应声,径直跑进里屋关上门,张红在哄桃桃睡觉,我把丝巾掏出来,献宝似的给她围上。
对着镜子,张红笑了,月牙似的露出一点白牙。我带她出去吃饭,吃完饭,两人坐在烧热的炕上,看电视,吃瓜子。我冲了壶茶,这次用的是整片的茶叶,是家里的好东西。
“……喝口水,张红。”
我叫她的名字,把盛满当的水杯递过去,手在打哆嗦,好像张红喝了我的水,便不会和别人好了,我不想让张红和别人好。
水被打翻了,是不小心的,张红说她还没接住我就松手了。搪瓷杯磕在地上,没摔碎,但声响很大,闹醒了桃桃。张红去拍桃桃的被,噢噢哄着,没再有空喝我重新添的水。
张红和人跑了。是一天冬夜,天空中飘着雪花,父母去走亲戚了,家里只有我和张红。我睡下后,是被门闩响动的声音惊醒的,追出去时,雪没过了脚腕,地上只有两道很深的车辙印子,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张红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见了。那张玉兰花的围巾被胰子洗干净,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上。张红没带着。
张红回来了。
一别数年,我站到小按摩店的门口,掀起重叠的塑料链,隔着熟识的妓女,我看见了四十岁的张红。
起初,我疑心是我坏了眼睛,或者是在做一个噩梦。但这间店的主人,一个三十多的女人,她也有一个女儿,她的丈夫好赌,欠了高利贷不还,跑了,那些人堵到她家里,她没办法,只能出来卖。我可怜她,有时候快餐有多的,我带给她。后来认识许多老板,有好的出钱大方不折磨人的,我也会先介绍她。一来二去,我们成了可以谈些闲话的熟人。
柳媚,即是按摩店的主人,她迎上来,漂亮的脸上露起熟练又热情的笑。她唤我李哥,让我进门坐,并给我倒了一杯茶,温的,舌尖一咂味,不是很苦,是好东西。
她肯定有事求我。我抬起头,越过柳媚露出的粉白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沙发,是因为张红吗?
“李哥,”柳媚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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