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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儿子,早早就张罗着要给他认真过一个十五岁生日。和冉雨离婚后,牧辞被父亲带走,牧临江早年忙于生意,把小孩交给保姆带,结果让人贩子拐走。牧临江找遍一切关系到处查线索,幸运的是一年半后有人报案,警察顺藤摸瓜找到了牧辞。被找到的时候,小孩满眼警惕,十分抗拒他人的接近,像一头暴怒发狂的小兽。
被接回家后,本就话不多的牧辞更加沉默孤僻,经常待在卧室里避免和任何人接触。甚至对牧临江也没什么感情,顶多会开口叫爸。牧临江对这个儿子心有愧疚,就想尽一切办法在各方面满足他。
牧辞是这个家最惹不起的人,连牧临江都得看他眼色。
自从被接到这儿,冉遗就试着伪装起自己的真实情绪,他学着察言观色,学着在合适的场景说合适的话。他明白少说话多做事的道理,这些都被牧临江有意无意看在眼里,对这个不怎么亲的儿子也有了些笑脸。
可这些还不够,这个家里,最应该讨好的不是牧临江,而是牧辞。
糟糕的是,来到这个家已经有两个月了,他根本没办法和牧辞有一次正常的沟通。
当初父母离婚时,他五岁,牧辞三岁。母亲讨厌牧临江,连带着牧辞也没放过,只要了冉遗的抚养权。他们分开的时间远比住在一起的时间长,没感情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更别提牧辞生来就寡言孤僻。
可眼下,只有和牧辞保持好关系,牧临江才不会丢弃他。如果自己的存在碍了牧辞的眼,他敢保证牧临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让他离开。
学校。
“冉遗,我听班主任说你摔伤了,严不严重啊?”
冉遗心事重重地收拾着书包,抬头看到陆嘉严看他,温柔地弯起嘴角:“没事,休息了一周好多了。”
陆嘉严有点局促似的挠挠头,他是这个班里第一个跟冉遗交朋友的人,冉遗才转过来不久,好多事都是他帮着弄的。没别的,就因为他对冉遗一见钟情。
这张脸不管看多少遍都觉得好看。总是蒙着一层水雾的琥珀色瞳孔,眼尾缀着一颗小痣。闭起时连缀的鸦羽颤抖,倏而睁开时又像林间鹿一样灵动,单单一眼就摄人心魄。鼻尖挺翘,天生的微笑唇看人时总是不自觉弯起,显得专注又温柔。
他真的好美,简直是他梦中的阿弗洛狄忒。
他不敢盯得太久,掩饰般垂下痴汉一样的目光,害怕吓到冉遗。光是这样和冉遗并肩走着,就感觉路过的风都是可乐汽水的味道。
冉遗问他:“对了嘉严,你觉得弟弟过生日送什么比较好?”
“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嘛?”
“我不太清楚”
“啊没关系,男孩子嘛,喜欢的东西应该大差不差啦。”
冉遗苦恼地摇摇头:“不,我弟弟有些特殊,平常男生喜欢的东西他不会感兴趣的。”
陆嘉严不太懂怎么个特殊法,出于礼貌没有多问,还是热情地出点子:“哦,既然不喜欢一般的东西,那你可以自己动手给他做件礼物啊。”
“自己做?”
“没错,这种更有意义,对方也会感觉到你的心意的。”
冉遗有些犹豫;“可我不太会手工。”
陆嘉严兴冲冲地:“没事,你来我家,有手艺老师教我,你可以跟着学。”
离牧辞生日还有半个月,冉遗想,既然要讨好他,费点心思也是应该的。他压下眼中的不耐烦,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感激道:“谢谢啦,你人真好。”
小半个月一晃而过,冉遗没事就被陆嘉严拉到家里学手工,不过时间紧,只能上手操作一些比较简单的东西,手艺老师建议可以拼一套模型。冉遗为此买了一套专门制作模型的装备,在老师指导下拼了几个简单的模型后。他下单了一套舰艇模型,在家里颇为认真地捣鼓起来。
和牧辞的关系还是老样子,两个人在家也见不了几面。因为牧辞不愿意去学校,牧临江就请了家庭老师给他上课。牧辞可以一整天都待在卧室里。听老师说,他很聪明,已经上完高中的知识了。
冉遗停下手中拉线的动作,盯着那套快成型的模型发呆。
真的会有用吗?
他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吧。
说不定连看一眼都嫌浪费。
生日那天,冉遗的模型做好了,也还算成功。他刚想下楼,就看见牧临江放下电话,期待地走向牧辞的卧室。
“小辞,爸爸给你准备了礼物和蛋糕,我们去给你过生日好不好?”牧临江敲着房门,语气讨好试探般的问,“你也不能老是呆在家里对不对,跟爸爸出去玩吧?”
门内一片沉默,回答他的是紧闭的房门。
牧临江试着拧动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死。
冉遗从卧室看出去,男人挺拔的背影逐渐变得犹疑,佝偻。他看上去不知所措地晃动着那柄把手,后面再说的什么冉遗已经听不清了,只记得男人最后低头深深叹了口气,昏黄的光落在他身后拉出一长条影子,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门口,沉默地下楼出门。
暮光开始吞没这座城市。
冉遗坐在桌前,出神地望着空气中的尘埃,他伸手,看着那些细小的东西逸散穿过指尖,有些难过,又有些嫉妒。
凭什么,有的人再也尝不到爱,有的人却可以随意践踏它。
他费心费力拼出来的模型,送给这种人还不如扔到垃圾桶里。
冉遗又想起了母亲,想到她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温柔。她把自己所有的母爱都给了他,神经质地警惕一切靠近他的人。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身体的秘密。你会被当成怪物的。”他那时还小,觉得怪物很可怕,是会被勇士或者超人消灭的,只能害怕地点头,告诉妈妈他会牢牢守住这个秘密的。
临终前,她还死死地拽着他的手,眼底是深深的遗憾与不甘:“我的冉冉,你可怎么办?”
泪流下来打湿脸庞,他茫然地望着窗外,外面已经暗了下来,半轮残月苟延残喘地悬在那,下一刻就坠落不见。
“阿冉长大了,要努力做一个正常人知道吗?不管妈妈有没有在你身旁,你都要好好保护自己。”
“宝宝,你记住,为了平安活下去,你可以选择不那么善良。”
“妈妈希望你幸福。”
冉遗整理好衣服,把模型抱在怀里,向牧辞卧室走去。
他站在门口,没想好要怎么说,手指犹豫地举起,还没下定决心。门就猝不及防被拉开。
冉遗受惊般退后,看向眼前的人。
他来了两个多月了,牧辞的警戒心已经没那么强,只是单纯地抵触与厌恶这个只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牧辞随意打量着他,开口时语气漫不经心:
“我说话你听不懂吗?”
冉遗精神高度紧绷,他看上去无辜又迷茫。泛着水光的眸子还残留着哭过的红痕,站在那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什……什么话?”
牧辞借着灯光,好像第一次看清楚面前的人长什么样。
冉遗的这张脸,倒是让他回忆起十几年没见的母亲,那双眼睛流转间潋滟澄净,看人时总是温温柔柔的无害神情。
那是一种无法否认的美。
冉遗见他沉默地盯着自己,动了动嘴唇:“我是来……”
“眼睛倒是长的很像她。”
冉遗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妈妈,一时间怔住。
他还记得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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