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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澄好奇地拿起一本《基度山恩仇记》,被灰尘呛得猛咳起来。明天开盘热水、加些滴露,抹抹书上的尘再看好了。
「你不累吗?还是早点睡吧。」
一道轻浮的男声自身後传来,水清澄顿时毛骨悚然,转身就见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穿着运动服的娃娃脸男生坐在她的床,手上拿着她的漫画。
「你怎会在这里?」她恐惧得贴着墙,颤着微肿的嘴唇。
大神笑了笑,弹了一记响指,那本漫画自动立於空气中、飞窜回书柜:「是我让你回来的,我怎麽不能在这里?对了,你的名字也太拗口了,叫你水清澄吗?但是光是叫你清澄、清澄的也很古怪。」
「我爸妈……不,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清清。」水清澄——清清的肩膀稍稍放松下来,惊疑不定地说:「所以,我真的回到过去,可以重新活一次?」
「嗯,如果你做到某些要求,甚至可以一直活到老。」大神拍了拍手,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两份合约,清清伸手接过,上面用中文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细字。
「你不用细看,反正都是我那边的官样文章,随便签下就行。简单来说,你只要做到这些条件,就可以一帆风顺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一、你要改变所有後悔过的事;二、你要让身边每一个人拥有跟原来不一样的结局。若你违反任何一条,就会在你上次自杀的那天si亡,嗯,也就是……」他呶着嘴,孩子气地板着手指:「不多不少,就在你三十岁那年的生日。蛮好的呀,不容易忘记。试过有些人忘了自己原来的si期,到了si去那天才惊讶呢。」
也就是说,她至少有十三年的时间。思及此,她皱眉问:「为什麽你要将我送来这个时候?我这时都跟、跟……跟滕思悠做过那种事。早点回来,我还可以挽回。」
「哦?因为这样b较有挑战x,若你真的成功,老师也会给我较高的分数,嘻嘻。」
看着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清清有种古怪的荒谬感:她si过一次,然後碰到个类似鬼神的东西,返回过去——假如这真是过去的世界,那麽她改变了,会好似蝴蝶效应般,令更多人因而改变吗?在她原来世界的人又会怎样?裴星如呢?那nv人跟滕思悠偷生的nv儿才三四岁大,她们怎样过活?在那个世界的滕思悠已经被水清澄杀si。
「你不用想太多,」大神看穿清清的疑惑,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再肮脏的事都过了去,你们人类不是一种自私的东西吗?那麽,跟你没有切身关系的人或事,你根本不需要去想。你只需要知道,这就是你的新生:你叫水清澄,今年十七岁,未来有无限的可能x,哪怕你在上一段人生做错千百件事,现在也有机会去改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叫人振奋的事吗?」
的确是。很久之前,滕思悠就说过她是个自私jg,怎麽现在她倒软弱起来。
而且,大神说得没错——这件事叫她兴奋得心跳不已。
iii
水家的人都在不同时间各自吃早餐。男主人水冬yan往往六点多起床,换好西装便提着黑se手提包,到大学准备早上的课,即使到了暑假也照旧回大学的办公室做研究。他已是副系主任,除了要保住教学质素,也要处理许多行政事务,少不得跟学术圈里的人应酬。
在学术界,人脉有时b实际的学识更重要,所谓学问也是t现於论文数量,为保教席,必须确保一定的论文产量,甚至为研究而研究,有如笃数。这些事,当年天真的清清不知道,也是後来滕思悠凭着水冬yan的权势、年纪轻轻便当上讲师,她才略知一二。
nv主人陆少瑶最近迟至九点才起床,因为孩子不用上学。家里没有佣人,事无大小均由她一手包办。她每天煮一锅粥让孩子吃。滕思悠很乖,从不挑剔;独是清清嘴刁,早上都到西餐厅、高级的cafe吃一顿fullbreakfast,一餐动辄花上二三百元;或者拉思悠到老茶楼饮茶,两个人吃六七碟点心,埋单也四五百元。
水冬yan沉默寡言,醉心研究,与妻子感情淡薄,对於清清这个nv儿更是相顾无言。他唯一的好处就是爽手大方,给她开一张附属信用卡,任她一个月花几万元。陆少瑶起初还会骂nv儿大花筒,可清清狠狠发过几次脾气,随手抄起客厅的花瓶就扔下地,差在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之後,她由着nv儿去了。
这天早上,就是水家一个典型的早上。清清睡到十一点才醒来,坐起身就感到腿间一阵刺痛,心底冒起一阵可悲。她y撑着身子,忍耐t内尴尬的异物感,趿着拖鞋出房,先是见到陆少瑶穿着一件枣红se净se直纹衬衣跟黑se布裙,侧坐在米se的沙发,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报纸。她这年四十岁,风韵犹存,唯独一双杏眼即使不笑,单是微眯着,眼角就现出一ch0u鱼尾纹。但那清秀的面容、栗se的长发,跟清清有五六成相似。
她听到动静,扬眼瞥了清清一眼,又翻下一页报纸。脚边放了六七份不一样的报纸,什麽立场的都有,中文、英文、德文、法文的都有。清清从没注意过母亲一天花几多时间看报纸,她看完报纸就看书,看完书就做家务,午睡,醒来再做晚饭。
清清梳洗完毕,换了一身无袖天蓝se连身裙,客厅除了偶有翻报纸的声音,还播着萧邦的华尔滋,清灵轻快,胜似片片飘落的雪花。她以前心情不好就ai拿妈妈来出气,b如说妈晨早就播音乐,吵得她睡不好。其实妈妈只ai听古典乐,真正吵的反而是三不五时在房里开大音响播摇滚乐的自己。
她想去厨房倒杯水,饭桌早已放了一只浅紫se的马克杯,杯口冒着白烟。那是一本暖水。清清看了妈一眼,又想起最後一次见她的情况——陆少瑶si得不算痛苦,屍身轻微腐坏,经化妆师的巧手改造後,还显出生前的娟秀,满头银丝无声泄露她的沧桑。清清看着那张脸,才想:日後她去了,就会由儿子盯着她在棺木里的那张脸。清攸可会像她那样,即使看着妈妈的si相,内心也麻木一片,讲不出一句道别的话?千言万语在心中,可是她从来没有言说的习惯。去到最後,也讲不出一句好听的道别。
眼睁睁看着别人为陆少瑶盖棺时,她才流得出两行泪,悲的不止是父母之si,她联想到日後清攸也会这样麻木地对待她,就像坠落深渊一样孤单。
清清很清楚,她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即使si去,也不会有人为她可惜,或流泪。
「冷就多穿件衣服,冷气开得有点大了。」陆少瑶头也不抬地说。
清清捧着那杯暖水,机伶伶地打个寒颤。没想到还会有机会听到陆少瑶说话,她的喉咙一时像哽了块骨头般,发不出正常的声音,激动得无法自已。
「我不冷。可能有点感冒。」
她匆匆低头,盲头乌蝇似的冲入厨房,捂着鼻子、暂停呼x1几秒,控制着这种难以解释的情绪。她决定找点事情g。煮食炉有一窝皮蛋瘦r0u粥,雪柜有j蛋、火腿、椰菜,顶层的白木厨柜放着通粉、乌冬、意大利面。她烧开一窝水,烚了一人份量的通粉,再煎j蛋跟火腿,爆炒椰菜,以一份j汤兑三份清水,很快煮了一碗火腿通粉。
本是十指不沾yan春水的大小姐,住的也是豪宅。可是水冬yan失去教席,无法接济nv儿,滕思悠的钱都花在裴星如身上,不顾她跟儿子的si活。她过了颇长的一段节俭日子,食谱看得多,简单的食物都会做了。
妈妈做的粥,她只在小学时代吃过,上了中学,零用钱多着了,不用再吃清粥小菜,入口的都是珍馐百味。这刻的清清却很想吃粥,热了一碗,端着粥跟通粉出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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