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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腥味的风沙灌进京鸿雪的喉咙时,他正呛咳不止。
京鸿雪竭力睁开眼睛想要摆脱蒙在眼前的血雾,可是在这无力回天的状况下,只能任由那出宰人如杀牲般残忍的戏码在他面前不可阻挡地上演。
算了,他巴不得赶紧送那几个短命鬼去见阎王,事到如今还需要纠结是不是亲自动手吗。
只是这手段太过狠辣凶残。
拱顶的巨石精准地砸在通往出口的连廊中,将两个家仆中更为高瘦的那一个砸成肉泥。另一个见状向侧方逃去,却被一道闪开的精光拦腰割穿肚腹。他身子被截成两半,人还残存着意识,双手扒着碎岩不停地向四周攀爬,骇人的创口处不断地流出混着血块的脏器。
血雨腥风里打滚的数年将京鸿雪磨出了一副铁石心肠,他自问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可是到了处决的那一刻也会为手下败将留足体面,封喉一刀了却性命便可,凌虐活虏以取乐之举在他看来实在太过丧尽天良。
京鸿雪先前还恨不得活剐了引他入局的几个贼子,如今姓郑的瞪着那双怨毒的眼睛在他面前被活生生撕成肉条,饶是他心理素质再强大此时也不禁连连干呕。
妈的……真够没出息的,京鸿雪心底暗骂自己不争气,要不是阴差阳错搞出了这档子事,现在被扯烂肚肠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血花炸开,盖灭一室内仅剩的那点余烬,堕入黑暗的体验并不好受,糊住他鼻腔的血腥气更是让他心底生寒,京鸿雪只能强压下因胃部翻涌而生的作呕感,转而去寻其他的出路。
出路,哪里有出路呢?
一道令人目眩的白光将他双眼刺得发烫,当他再次睁开眼,惊觉天地骤然换了模样。
他捂着胸口从硬木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外头正是烈阳高照。
京鸿雪轻拍两颊,又用掌根敲了敲脑袋,只当是自己做了场噩梦。
他左右环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单薄老旧,一方窄榻,一栋木柜,对面靠墙摆着一张桌面有些凹凸的柳木月牙台,桌上铁盘内装着两个缺角的土瓷茶碗。窄窄的方窗透不进太多光亮,这是是荒漠一带民居的常见制式。
他扶着头狠狠地晃动几下,想借此让自己能够再清醒几分。
虽不知现下年岁几何,但京鸿雪自觉眼下事态发展无比异常,他身体各处活动无碍,毫无历经大劫后的滞涩感。
他抻了几下胳膊,心下生疑。
至少肩膀处被砍伤的刀痕不至于这寥寥几日便恢复自如吧,可是当他急忙剥开衣物去寻那伤处,本应鲜血淋漓的皮肉竟是如常一般光滑。
连个疤都没留下?
京鸿雪伸手去揉搓了几下肩头,寻不到一点受伤的痕迹。他掌心凝着一层薄汗,将左手翻到身前一看,手掌正中赫然凸着两道肉粉色的疤痕。
他心一沉,神情古怪,呼吸也逐渐紊乱起来,右手手指颤抖着轻抚上隆起的硬结,瘢痕触之韧硬,京鸿雪面色有些发白,唇角不自然地轻颤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终于注意到下身私密处的那畸形器官传来的酸胀感,京鸿雪猛地一起身,腿脚都有些发软。
一时间这几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荒诞诡事一下子突然轰到他脑子里,荒无人烟的孤城,破败零落的石庙,以血肉为引的邪恶祭礼。
以及……京鸿雪不敢细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有些难平的情绪。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甚至通体衣着都已不是自己来时所装,急忙之下扯开前襟,才发现这副躯体自胸口连到下腹,到处都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斑驳痕迹。
乳首两点微微发肿,已涨成不同寻常之态的嫩红色。
若说京鸿雪识清手上刀疤时还在心存侥幸,如今已将这一情态尽收眼底,自然无法再逃避自己被那该死的妖怪囚制淫亵的事实。那人对他行不轨之事时差不多将他浑身上下咬了个遍,京鸿雪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活吃了一样。
天杀的狗杂种……他就当是被畜生咬了一顿。
京鸿雪面色郁郁,像是有些气急败坏地朝土墙上怒拍一掌,震下一小撮沙粒,手掌因这突如其来的暴起而感到微微发麻。
他身上那些因交战而留下的伤口都愈合如常,连一块疤瘌都摸不到,偏偏剩下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咬痕。
分明就是要刻意羞辱他。
他摸遍了浑身上下,除了腰间坠着的一块石雕,全无他物,他这趟出来没带多少银钱,吃喝花销都是金主负责的,至于那些行装丢便丢了,最麻烦的是——
他的刀不见了。
有兵器傍身,丢了银钱还能去抢,刀都没了难道叫他去空手劈白刃吗,京鸿雪啃起手指头苦苦思索着,忽而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走动声,京鸿雪慌忙翻身下榻,动静之大把正好赶来给他送水的小厮吓了一大跳,水壶滚落在地,青石灰的砖面被溅上一大圈水渍。
他手无寸铁,眼疾手快便拽住那小厮衣领,单手成扣凿住其气舍二穴将人压在墙上,顺势还摆腿将大开的屋门踹合。
京鸿雪醒来只是匆忙草率查看过自身情况,他脑子昏涨涨的,还没摆脱噩梦遗留给他的影响,那股子血腥味好像还缠在他喉头。
他气息不稳,手上自然也有些失了方寸,言辞激烈道:“你是何人,此为何地,如实招来。”
小厮被这么摔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被一招龙爪手捏住了喉咙正呛咳不止,自然没能流畅地应出京鸿雪想要的答案。
“咳咳——少侠,我们——咳咳咳咳……!”
他还没磕磕绊绊地说完,房门外传来一阵子霹雳扑腾的跺地声,是外头有人正甩开步子急踩着木楼梯,还伴有一个女人吱哇乱叫的尖声。
一声炸响,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京鸿雪拽住小厮脖子将人揽到身前做挟持状,眼见闯进门来的果然是个女子。
他看清那女子相貌,身体顿时僵住。
那风风火火闯进门来的女子不施粉黛,头插两根木钗将一头秀发绾起,身着驼色螺纹马甲与绛色布裙,两臂袖子挽起,一手抓着水瓢,另一只手上还掐着一块被浸湿的丝瓜瓤。
她因这促急的一阵跑动,面颊发红,挂满细汗,柳眉倒竖杏眼怒瞪地朝京鸿雪叫喊道:“姓京的兔崽子,赶紧把我家小二放了,把人掐死了你来给老娘当牛做马伺候客人?”
京鸿雪一阵愣怔,他看着风风火火闯进门里的老板娘,这一声叫喊让他立刻就撒了手。那小厮机灵得很,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去之前弓身一顶,让不知所措的京鸿雪栽在床上和叉腰怒立的老板娘四目相对。
“你是宫白翠……你怎么……?”京鸿雪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老板娘没好气地将丝瓜瓤丢在他身上,抱臂倚门上下将京鸿雪打量一番,朱唇微启,话语里还带着三分火气:“该问这话的是老娘我。”
“是你个兔崽子要死不活地躺在我客栈门口,不知道还以为是老娘黑了客人钱将人丢出去的。”
京鸿雪眉角一阵狂跳,不知该从何问起:“单就我一个?没看见其他人?”
“你小子是让哪家的沙匪扒了个精光?只一个人躺在那,行囊钱财一个不落地都被人卷走了?”宫白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口气吹落指尖沾起的毛絮:“本还想着捞你一笔。”
京鸿雪因着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乌糟烂事,宫白翠随口而出的那个“扒”字落在他耳朵里叫他浑身别扭,他耳尖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嘟囔一句:“能留身衣服穿都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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