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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鸣疲倦地揉揉眉心,接着说:“我把咒下在右眼,且用琉璃钉暂时钉死苍虫,所以即使服用蛛毒的解药,也不会受反噬。”
“按理来说,十五天内都不会有碍,现下观来,是蛛毒爆发,临时压制受冲击松动,苍虫逃窜入左眼,筑巢并蔓延毒性。”
你挑挑眉,“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愿意服药,才造成这一切?”
黑鸣点头,给了你一个肯定的答案,“是。”
你轻笑出声,师兄还真是,又固执又狡猾,完全不肯妥协啊……
“那你呢?”你收敛起心神,继续向猫提问,“找黑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之前所言全是忽悠我的?”
“抱歉,这是魔族内的斗争,我无权多言。咒印是利用苍虫仿造魔族月人特有的苍青色瞳,再借机潜入其内部,诛杀敌首。”
“我失败了,前去找黑鸣只是为了拿回早前寄放在他那的解咒灵钉。结果,我遇到你师兄,他主动提出要帮忙,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祁于和你一样,很强,我们的刺杀相当顺利。撤退时,他选择垫后,其化形带我先撤到了浮石岛。”
它小小的猫爪试探性地搭在你的布靴上,见你没有明显的不悦,才继续说:“鉴于他身上还有暂时压制的灵针,淬了弦芝解咒灵针就先给我用了。名秋,我并不知道他中了毒。”
“嗯,他为什么愿意帮你?”
“我不知道……真的,”它急切地几乎要在原地打转,“他先是拦下我,再将刀架在我脖子上,他让我选,死,或者接受他的帮助。”
你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只觉得荒谬得可笑。
虽然小猫说话的样子看着很诚恳,不似说谎的样子,但思及前车之鉴,你还是拎起小猫,把它关进另一个能装活物的储物戒。
“可惜我觉得你所言,实在不太可信,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如果不属实……”你露出一个微笑。
目前,你还是不太能在别人欺负师兄的时候,作壁上观。
你单手搂住还在昏迷的师兄,说:“阿鸣,我们回去吧。”
“嗯。”黑鸣重新化为一条小黑龙,钻入你袖中。
“换只手,压到我了。”他说。
夜风猎猎,吹拂起祁于额头的碎发。他侧身躲在一丛灌木中,无声地忍耐眼底漫上来的新一波疼痛。
“还好吗?”与祁于一同藏在暗处的妖族轻声问。
不过一战,这只妖族便露颓势,现下他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再难维持人形。毛茸茸的尾巴不自觉露出,轻蹭祁于的鞋面。
祁于深呼一口气,强凝精神,默念口诀,唤出了一道与自身相差无几的化形。
“变回原型,它会带你先撤。”
祁于音色平淡,眉心却微微皱起。甫前一战,加之唤出化形所耗灵力之多,他已无太多余力压制蛛毒。
毒性快速蔓延,似乎让被困在灵钉之下虫子渐生猖狂,疼痛愈演愈烈加剧,并逐渐由右眼深处向左眼转移。
“请务必小心行事。”妖族的双眸在暗夜里泛着浅淡的绿光,像两只圆圆的萤火虫。
祁于颔首,默默注视他拨动左耳的松石耳饰,从中拿出一枚细长的琉璃灵钉。
透明的尖端萦绕着弦芝特有的气味,仅是靠近,眼底的疼痛便稍有停歇之势。
“请收下。”
路名秋平日最爱戴的耳饰之一,便是松石样式的,恰巧,这妖族戴着的和路名秋款式一般无二。
“不必,它不会这么快失效。”祁于指着右眼的灵钉,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一路上祁于都尽力护他周全,可刀剑无眼,这只猫还是受了伤。一支羽箭划破了他苍白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暗红的血痂。
“给我这个。”祁于指了指猫的耳饰
“……抱歉。”猫再次将灵钉捧到祁于面前。
弦芝微微泛苦的气味冲进鼻腔,暂缓了祁于眼底骤痛。
疼痛消弭,尖锐刺耳的嗡鸣声却仍在脑海叫嚣不止……他后退一步,屏住呼吸,放任已然蔓延至左眼眼底的疼痛再起。
猫识相地噤了声,将灵钉收起,化回原形,与化形一起先行撤退了。
祁于目送他远去,掀开面纱,习以为常地捂住口鼻,等待疼痛再占主导。
近来,他总是重陷旧日困局。
先是连绵不绝的嗡鸣声,冷汗直流,再是四肢轻颤,呼吸困难,无法抑制地想吐……
所幸疼痛能让他暂时忽视这困境。
他实在不愿外人看见他这幅模样。
疼痛如愿再起,祁于站起身,按计划轻吹哨音。
一息之间,远处搜寻的身影猛地扑近,划起数道凛冽的剑光,朝祁于面门而来。
夏日时分的剑锋好似噙着风,切开皮肉时,甚至带着微微凉意。雪亮的剑锋一转,祁于才觉一阵温热剧痛由锁骨一侧涌出。
他不由得握刀的手一松,朝后踉跄数步。
敌人乘胜追击。迎面而来的剑光仿佛一张细密的网,祁于强撑气力,竭力避招,只可惜,少了灵力支撑的长刀实在难以为继,短短几个回合,便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你输了。”一道薄而窄的刀刃架在祁于的脖子上,好似在脖颈处停留的一阵微风。
祁于的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地上的两截断刃上。
暂时,就到这吧。
然后,他熟稔地吟诵出一道乐诗。
无形的音波荡起,转瞬间,持剑的敌人便身形一晃,如同断刀一般,栽进泥地里。
祁于紧紧捂着锁骨处的伤口,飞身一跃,再次于林地间穿梭起来。
叮地一声,一条灵讯划过,是路名秋答应了邀约。
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猛的涌上喉间,祁于双唇紧抿,很想吐。
他脚步虚浮地躲进提前踩好点位的山洞里,坐在巨大的血石上。
旁边是猫提前准备的一盏烛火。祁于望向它,唯一能视物的左眼却好似蒙上了一层纱。
他强打精神,谨慎地操纵着化形,帮猫处理苍虫。
他的两只眼都被种了咒法,现下,一只眼已被蚕食殆尽,只能挖出,剩下的一只,勉强能用灵钉保全。
一番处理后,祁于疲惫地长舒一口气,然后用所剩无几的灵力,替其止住了血。
他将猫藏在衣摆下。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用到这只猫。
祁于闭上眼,任由嗡鸣声在松懈间轰然炸裂,随后同往常一样,全身不受控地僵直,心也怦怦直跳。
无数回忆从喉间窜出,他边干呕,边冷汗直流。
——
彼时,祁于双膝跪地,双手被麻绳牢牢捆住。
“真是没用。”说话者站立于眼前,将尚且滚烫的茶水倾倒在他头顶。
茶水沿着头皮而下,激起阵阵战栗后,划过发丝或双颊,一点一点滴在地上堆叠的残肢上。
眼前的人亲手将反叛的兄长们砍成数段,令其血液四溅,脏器外露,湿哒哒的堆叠在一处,随后,再笑着赐下恩典,用一把冰凉锋利的长刀,赏祁于下跪。
“连处决反叛者的决心也没有吗?”他眼神冰冷,口吻淡淡。
“兄长,我知错了。”祁于说。
大抵便是从此刻起,他开始陷入了困境。
即使后来,兄长红着眼睛向他解释缘由,郑重地道歉,他还是无法从中抽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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