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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剩下的半个夜晚谁都没睡好。严正青听着外面风声萧萧,翻个身,付遥暖烘烘的身体就在他手侧,挤挨着他。
他怕把付遥吵醒,正要悄声移开一点,付遥却像是能在黑暗中看清他模样似的,也翻过来和严正青面对面:“二爷,还未睡么?”
“醒困了,有些睡不着。”
付遥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小刀塞回枕头下,牵住严正青的手,两人十根细长柔韧的手指不知不觉缠在一处,生出几分再亲密不过的依偎感。
“明日一早,”严正青却忽然开口,靠得极近,说话间的热气呵在付遥耳廓,“我们就走。车夫恐怕手还动不了,你来驾车,我骑马。”
付遥忍不住问:“那冯……”
严正青说:“嘘。”
付遥安静下来,却听风声一阵紧过一阵,间或有没来得及长出树叶的枯枝拍打着窗棂,黑夜中连江水奔腾不息,带来潮湿的水汽。
明日……不会下雨吧?
他心中模糊闪过这个念头,随即一战,把这晦气想法压下去,闭目安神。不知过了多久,似睡非睡之中,一点沙沙的响声,带着寒意落下。
付遥猛地睁开眼,淡薄的亮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严正青高挑匀称的身影靠在窗边,听到他的动静,转过头来。
不必多言,付遥已经听见外头刷刷的雨声。
怎会这般倒霉!
他坐起来,走过去推开窗,山间的雨水扑面而来,一点不留情面,绝对是走不了了。
严正青关上窗,说:“小心着凉。”
付遥定了定神,装作无事的样子,可心口跳得比平时快,总觉得这雨不是时候。
在这席卷天地的雨声里,卧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严正青平静说:“进。”
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端着一个热气袅袅的木盆进来,盆沿搭着一条白布毛巾。她看着清瘦,有些怯生生的样子,放下盆说:“二爷,这是热水,先洗漱吧。管事说,雨太大了,早饭还要再等等。”
严正青让付遥先去洗,付遥拧了热毛巾,却转身就盖在严正青脸上,帮他擦了一遍脸。严正青雪白的面容被热气捂出一丝淡红,嘴唇也有了血色。
他皱眉,躲开付遥的手无果,只得不大情愿地被洗了脸。
付遥将凉了的毛巾放回热水中搅了搅,拧干自己草草一擦,瞥见那少女还悄悄瞅他,忽觉这女孩眼熟,应是哪里见过……是昨天车夫敷手时,窗边择菜的女孩!
当时这女孩就盯着付遥瞧,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卧房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不大的屋子内只有三个人。严正青坐在桌前,目光通过铜镜,望见门后犹豫不决的女孩。
“你想说什么?”他口吻温和,态度和蔼,眼睛却冷沉,一丝不放地观察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女孩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都在脸上,被乍然点破,露出惊慌的表情,靠近一些,借着付遥洗脸洗手的水声,迅速说:“你们、你们还是快些走吧!”
“这么大的雨,能去哪里?”严正青反问,“况且这是我家的庄子,难道还呆不得?”
“什么你家的?”少女性急之下,尊卑都忘了,“许四爷要你的命啊!”
话音未落,窗外闷雷一声,轰隆隆宛如贴地滚过,震得人后心发麻。
春雷并春雨,寒冬是真正要过去了。
“我知道你们很难信我……”少女将绑着的麻花辫子向后一甩,“但是二爷,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哪怕下雨也要走,从那座庙里能出去,我是听他们说过的,庙后面有下山的路。”
严正青脸上虚假的笑意收敛了,他看起来有些莫名:“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莫非你也中邪了?”
扑通一声,少女竟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近乎绝望地呜呜哭泣起来。
付遥无声地走过去,将房门锁上,随后伸手将她拉起来:“姑娘,先别哭,你得把事情说清楚。”
严正青冷淡地说:“我看她是有些失心疯,庄子里没人了么?派这样的人伺候,带出去吧。”
“我不是!”女孩挣开付遥的手,似乎想叫喊,又不知道在忌惮些什么,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我不是……今日是十五,四爷要过来。他若知道二爷在这里,必定是要动手的。管事暂且将消息瞒着,但……你们必须得走!”
她浑身打着哆嗦,仍固执地坚持:“走了去报官,这山里有、有……金子!”
话音未落,第二声闷雷响起。少女苍白着脸,惶惑无助地抬头,严正青却只坐在那里,打量着她,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咚咚咚。
门在短暂的安静中被敲响,冯管事天生和善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二爷,早饭好了。云丫头呢,在里面?”
他试图推了一把,发现推不动,嘟囔起来:“云丫头还没过来?”
管事口中的云丫头全身忍不住发抖,呆呆地正要张口,严正青使了个眼色,付遥只得低声说“抱歉”,抬手把她的嘴捂住:“嘘,莫出声。”
严正青语气如常:“知道,我在换衣服,稍后过去。”
“嗳,二爷,云丫头没留下伺候?”
“什么云丫头,刚刚端水来的那个小丫头么?我不习惯生人近身,打发她出去了。”
冯管事应了声:“准是这丫头偷懒去了。早饭我叫人放灶上,下雨路面湿滑,二爷走动时小心些。”
脚步声逐渐远去,付遥放开手,云丫头不安地看着他们。
“山里有金子?”严正青重复道,“定山里哪来的金子?”
“前段时间挖出来的。”云丫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平时在旁边偷听来他们说话,当时还是四爷管这里,他就把这个事瞒住了,这样里面的金子就都是他的。”
“庄子里其他人都知道?”
云丫头摇头:“不,管事是知道的,可能还有其他人……我不清楚。男人被管事一起带进山里,就没放出来,他说二爷在城里要打新家具,男人们要住山里砍树,要一直干到秋天。其实他们就被关在山里挖金子!”
严正青不再说话,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付遥问她:“你既然知道那些人都在山里,还让我们去那座庙?”
“因为庙后面有密道,从那儿进城很近。今天这么大的雨,你们路上根本走不了。”
付遥还记挂着她之前说的话,追问道:“好,暂且当你说的真话。那劳什子四爷要谁的命?”
云丫头深吸一口气:“管事只想让二爷先回去,瞒住山里的金子。四爷却一直想置二爷于死地,他说二爷一个外人,怎么能抢许家的家产……二爷来这里的事,管事没跟四爷讲。可今天十五,四爷是要过来的。”
冯管事一直遮遮掩掩的态度、许四咬着这块地不放的异常、希望严正青赶紧离开、莫名减少的男丁、迷雾笼罩的定山……
严正青不敢确定这丫头说的是否全是真话,但看来不全是假话。他沉思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他语毕起身,云丫头惶惶然,看着严正青出门,求助地看向付遥。
“你等下悄悄离开这里,别让管事看到。”付遥嘱咐她,从桌上捡两块点心递过去,“不过那么多人都蒙在鼓里,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管事是我叔,给我一口饭吃。”云丫头的手无意识扯着自己的发辫,“我哥哥也在山里,他身子不好,受不住重活,我想救他出来。”
付遥深深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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