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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枚的办法其实不错,但是仅以他们手上的那点兵马想要干成这个事儿,未免有些托大了,这是需要整体配合的。
陈枚等人上药的时候,祝缨派人把姚辰英等人请了来——陈枚的脑还是好使的,这个办法,她要拿来用一用,配合着长期对峙来恐吓昆达赤,效果一定不错。
祝缨与几位将军等将计划改了一改,陈枚等人且留在中军养伤,兼作参谋。三路大军中,对上昆达灰的,只管取守势,并不积极。相反,对上他国中不服的部落却是下狠手围殴。
祝缨有意释放一些俘虏,让他们将流言带回。
同时,姚辰英也参与进来,配合祝缨,作出屯垦的样子来。
如是两个月,昆达赤坚持不住,派来了使者。
凯旋
自昆达赤的大营到祝缨的幕府,中间要穿过一片战场,路过三路中任意一路的防区。使者选择了最短的距离——直入小冷将军的营盘。
小冷将军听到有使者来营的消息,马上警惕了起来,问道:“是真是假?有多少人?带了多少兵马?”
辕门校尉道:“一正一副两人,带了两个通译、两个向导,还有几个像是随从模样的人,没有见到兵马。他们拢共不到二十人。领头的是个老头儿,看着牙都要掉了。”
小冷将军道:“不可掉以轻心,派出斥侯,再探他身后,传我的令,各营警戒!”
“是!”
斥侯飞奔而出,小冷将军却顶盔贯甲,佩刀,命人将昆达赤的使者带到大帐来说话。
来使已经预料到不会得到太礼貌的对待,老头儿也忍得住脾气,真个跟着士卒,被两排兵士夹在中间“护送”到了大帐外面。他的随从们被间隔在了远处,只有正副使与通译得以进入。
小冷将军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到得此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共识——这场仗纯是因为西番人自己内乱弄出来,他们属于白挨,差点当人家垫脚石了。他能有好脸才怪!
小冷将军虎着脸,先是质疑:“你真是使者吗?”
使者拿出了昆达赤给的信物:“这是昔年入朝时蒙先帝所赐之物。”
小冷将军验看了,见上面有内造的印记,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
使者道:“受我主之命,前来讲和。”
小冷将军没一点儿尊敬老人的意思,开始嘲讽:“怎么?昆达赤不打了?我还等着与他决一死战呢!嘿!因他为乱,朝廷调动这许多兵马钱粮,他想停就停了?”
使者倒也不慌,虽陪一点笑,话却有条理:“此战非我主所愿,实是被逆贼胁迫,不得不为之。幸尔天兵神威,令逆贼胆寒,我主才能趁机做主,命我前来讲和。”
小冷将军又冷了一会儿脸,说了一些“折我许多兄弟,这账要怎么算。”之类的话,接着见好就收。这件事不是他能够做得主的,甚至不是祝缨能做主的,得上报朝廷。小冷将军思忖再三,没敢把事搅黄,而是命人把使者暂时安置在自己营中。
当天晚上,斥侯来报:“未见敌军蹑后埋伏。”
小冷将军这才派人去通报给祝缨,并且准备好队伍,“护送”使者前往幕府。
信使先到幕府,如此这般一说,幕府诸人既高兴又不满足。陈枚嘀咕道:“这就要议和了?还没过瘾呢!”
路丹青、桑大娘两个也暗暗点头,她们觉得自己好冤,明明主意是不错的,还挨了打,耽误了上一场大战!
祝缨扫了他一眼:“兵者,凶也,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年纪轻轻,就这么沉不住气,要把人命当人命。”
“这一顿没把他们打痛、打怕,只怕以后他们再有什么事儿,又要叩边讹诈了。”陈枚马上解释。
祝缨道:“你道我不想?不好弄。西番气数未尽,朝廷却有些后续乏力了。如今就算勉力攻克,如何善后也是件麻烦事。不能管杀不管埋呀。”
陈枚读圣贤书长大的,也知道这个道理,哼唧了几声,不再叫着要打仗了,只是说:“您说的,以后接洽使者的事儿,要交给我的。”
“当然。”祝缨说,这方面她还是比较相信陈枚的,陈枚生长在宰相家,许多事情耳濡目染,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就知道一些事情要怎么办。这一点是整个幕府里其他人比不了的。
桑大娘轻轻捅了一下路丹青的后心,路丹青道:“义父,那我们呢?就这样了?就算议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好的。让我们去冷将军那儿替一替阿发吧?”
郎睿他们被派往了前线,打得有板有眼,路丹青有些眼热。
祝缨道:“你不用管他们,我另有事派给你们。”
桑大娘挺身而出:“下官亦可协助路校尉!”她喜欢称呼路丹青的官职,就像她自己也喜欢别人叫她一声“大人”或者“官人”一样。
祝缨道:“正要用到你们。你二人率部去冷将军处,告诉他,万事小心,要防着偷袭。”
陈枚道:“昆达赤耍诈?他敢?!”
祝缨道:“不止是他,我要是他的哥哥,知道他一旦与朝廷和议就能腾出手来收拾自己了,必然要搅黄这件事。所以啊,这使者得好好地过来,好好地上京。”
陈枚道:“便宜昆达赤了,咱们不但为他重创了别部,还要护他周全。”他一想起来自己外袍被扒就恨得牙痒。
祝缨道:“又不是为了他,为了朝廷、为了边境安宁罢了。经此一战,他也伤了元气,西番境内反对他的人也不少,哪怕励精图治,他没个十年八载也缓不过来。丹青,你们俩带一千人马去冷将军处,就在那里等候。等二郎路过,你们护送他去昆达赤处,冷将军连日鏖战,我怕他兵马疲惫。”
“诶?”陈枚发出疑问。
祝缨道:“哪怕是要把使者往京城送,也得给昆达赤一个回信。你自己要的差使,当然要你去。今时不同往日,上一次两军对垒,战场在将士身上,你一个使者不至于被针对太过,如今议和,战场在使者身上,一旁有人虎视眈眈,当然要注意安全。”
“哦哦!”陈枚连连点头,“处境不同了,危险也不同了。”
“行了,都准备去吧。你们仨,要是再自作主张,就不是二十军棍了,你们的脑袋是暂寄在你们脖子上的。”
三人脖子一缩,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是。”
他们三个离开之后,吴沛又凑了一上来,眼巴巴地看着祝缨。祝缨道:“看我做什么?使者来后,你陪同,这两天你去找一个合用的通译。”
“是!”吴沛大声答应。
…………
五日之后,小冷将军派了三百人护送着昆达赤的使者到达了幕府。陈枚昂着脖子,身侧跟着个吴沛,歪嘴笑着等着老头儿:“老先生,别来无恙啊!”
当日扒他衣服的不是这个老头儿,老头还客气地拦了一拦,没拦住,哀声叹气一回也就不再管了。陈枚没给老头儿也扒了,还出来迎接,是个有礼貌的年轻人。只是这脸,就没有特别的真诚了。
通译把话给翻译了。
老头儿作羞愧状,道:“贵使,惭愧,惭愧。”
陈枚不在辕门与他磨牙,而是说:“节帅正在恭候大驾,请!”
一行人到了大帐,帐前列了两排戟,老头儿心里没底,半真半假地作受惊状跟着陈枚进了大帐。帐中两排坐着不少人,有文有武,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脸上透着一股子生机。
使者行了个礼,抬头一看祝缨,惊道:“座上莫不是当年的祝大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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