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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对新宠没兴趣,道:“岂止这些?还在有帝王、皇子寿数呢。江山确实在兵民,一家一姓的得失,却与这些息息相关。天下、朝廷、皇室,这三个可不是一回事。
你也不必灰心,她们的一切都源于皇帝,寄生于陛下,掐断了她从皇帝那里获取权力的路,一切就都结束了。这些人,看似重要,又不那么重要。”
苏喆毕竟年轻,脸色又难看了一点:“阿翁,以前我们不用烦心这些事,是因为您挡在前面了,对吧?这么许多事情耽误着,正事都不得闲去做。您什么时候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苏喆有些难过,长久以来,祝缨在她这里扮演着一个比母亲还重要的角色。她本人对这些“脐下三寸”的事没有她说的那么的厌恶,这些在她眼里还算寻常。她的家族纷争,她母亲的上位与对舅舅的安排,与皇室的纠葛还是有些类似的,只是家业没皇帝家大罢了。
但是祝缨是有抱负的人,差不多二十年了,苏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祝缨比她看得开,只轻笑一声:“还不是时候。人生总是要过一些关卡的。”
苏喆嘀嘀咕咕。
祝缨笑道:“去接着做你的事吧,我有数。”
“哦。”
此后苏喆又忙碌了两个月,终于,穆太后迁居,并且在修整一新的宫室里接受了朝贺。命妇在门内、外官在门外。
接着,户部又拨了一部分的款项,把后宫部分稍作修葺——这个简单些,因为之前一直有人住,房舍还没有破败。不像太后居所闲置太久,翻新耗时。
然后就是后妃的迁居了。
迁入之后,才开始举行典礼。
皇后接受命妇的朝拜,官员就没有去参拜皇后。后宫诸人,就更是只在宫中举行了典礼。她们的品级都不算高,由礼部等处分派几个官员主持了事。
苏喆本人也捞到了其中一份差使,她是册封赵婕妤的使者。做完这一桩,她就又没了事干,依旧回礼部的那个“冷宫”里。
姚臻对她赞不绝口,认为她竟然能在中宫扛住了安仁公主,没让安仁公主来找自己的麻烦,甚好!
因她有这么一个作用,礼部的同僚们倒也都默认了她的存在,且在心中暗暗有了主意:以后有与女人打交道的事,让她去。
苏喆就这么闲闲地又过了几个月,时间到了夏末,先帝的陵寝可算是造好了,可以把先帝给葬进去了。
于是,皇帝打头,带着宗室、百官,一路哭着将梓宫迁入地宫之中。
李丞相以头撞棺,哭得尤其惨烈:“陛下!陛下!带我走了吧!”
修建先帝的陵寝耗时不长,因为规模不如他父亲的。
他的父亲在位四十余年,他只有六年,这一点就比不得。他父亲去世的时候,留下的家底也厚,他在位这几年天灾人祸就没断,还打了一场大仗。新君也不太用给他修过分豪华的陵墓这种事来显孝心、显得名正言顺。
政事堂里除了李丞相还有些不舍之外,其他人也都不想为了他空耗国库,给自己添麻烦——养兵、赈灾、剿匪处处要钱,能省则省。
大臣们也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因此修得很快。
李丞相只觉得对不起这位先帝,哭得两眼发昏。施鲲也来了,他对陈萌、郑熹道:“快把他劝住吧。”
两人一左一右,将李丞相给薅到了一边。
李丞相当时没说什么,回到政事堂之后,对窦、郑、陈、冼说:“先帝走得匆忙,拨的守陵士卒、百姓是不是太少了?又有守陵的宦官……”
他要说得很多,除了这些,他还很关切先帝遗留下来的妃嫔。
皇帝把生了孩子的先帝妃嫔依旧留在宫中奉养,但是以李丞相的观点,依照旧例,允许齐王等人接太妃出宫奉养更有人情味一些。
说完了妃嫔,他又认为杨静要把国子监的学生再考核授官这件事也需要商榷。为此,又与冼敬起了争执。冼敬虽然与杨静没有谈拢,心里却是赞成杨静的做法的。
二人意见不和,李丞相就不止在政事堂里说了,他又上表陈述,冼敬不得不也奏本争辩。
如是半月过去,施鲲命人给李丞相送了一张帖子,约了个时间与他见面。
老前辈约见是要给面子的,李丞相推掉了其他的会面,也不让施鲲奔波,亲自跑了一趟施府。
…………
施鲲的白发比李丞相多,人却比李丞相从容。
他含笑请李丞相坐下,先问了他辛苦。
李丞相道:“我与先帝师生一场,又受先帝知遇之恩,都是臣子本份,何谈辛苦?”
施鲲道:“你也不年轻啦,如何不辛苦?”
“是啊,老喽!”
“嗯,岁数是不小了。我呀,早就看明白了,这人呐,寿极则辱。”
李丞相怔了一下,问道:“您何出此言?”
施鲲微笑道:“天子守孝,以日易月。一月而除服。所谓冢宰,还真要再干三年吗?如今先帝已入土为安,该退的时候就要退。”
李丞相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才干了几天的丞相?这资历才上来,两朝丞相,瘾正大着。
施鲲叹气道:“你不肯放手政事堂,就容易放手人间。我虽不想提,可你想想去了的王云鹤,何等艰难?”
“那是……”
“你不会也想干个二十年吧?”施鲲含笑问道,“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孙多想想。”
李丞相的脸上表情变来变去,道:“我要想想。告辞了。”
施鲲让施季行送他出门,施季行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安静地陪他走到府门外,不与他交谈。眼见他上了车,施季行才折了回来,对施鲲道:“阿爹,他看起来不像是想休致的样子。”
施鲲道:“他最好能想明白,如此一来,我也能向陛下交差。”
李丞相心事重重地憋了几天,这一日,秋风乍起,宫中赐出杖几来给他。李丞相的谢表还没写完,皇帝就批准了杨静的请求。
李丞相只得无奈地上表请求休致,皇帝痛快地同意了。
李丞相心中难过极了,扶着杖,站在政事堂里,不舍地打量着这里的陈设。窦朋等人也不来打扰他,由着他与这地方做最后的告别。窦朋心中升起一股凄凉之感,同情地看着他孤独的背影。
几人都很安静,忽然,一阵脚步打破了这样的宁静——冷云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冷侯死了。
政事堂大惊!
郑熹问道:“可是属实?!!!”
冷云道:“我能拿这件事开玩笑吗?我要见陛下!”
郑熹道:“好!你只管安排好家里,别的不用你管,我们自会处置!”
冷云点点头,抹着泪又往宫中奔去请见。知会了郑熹,就不用担心冷侯的身后事办不好了。
事实上,冷侯身后,极尽哀荣,一应礼仪都比着郑侯当年的来,甚至比郑侯当年更让人悲伤。
连皇帝都亲自去祭奠了一回,朝廷大臣、宗室贵戚们也都齐聚冷府。
祝缨与陈萌看着府中人来人往,忙忙碌碌,陈萌道:“除了缺一个丞相儿子,冷侯的身后也不比郑侯差。”
话有些刻薄,祝缨却比他还刻薄:“他一死,造反的人都安全了几分。由此观之,朝廷确该一大哭。”
老将已凋零殆尽了。
如今的将领,打过的最大的一场仗就是与北地胡人之间的战争。那些人冲锋陷阵的本事是有的,却都缺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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