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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鹤道:“事不宜迟!”
祝缨道:“行李已经准备好了,给我旨意,现在就能出发。”
皇帝笑道:“卿真国之砫石!”
祝缨当他在胡说八道。
郑熹道:“今天都什么时候了?你再准备一下,不日启程。”
“是。”
说今天是假的,她出行怎么也得“持节”,领了旨意不算,还得带仪仗之类。金良领了二百人要跟着,祝缨硬是给减到了一百:“带的人太少不安全,带的多了一路吃用太招眼了。只要精干的百人就好。”
她还得跟陈萌说一说,要把陈放给带走。
陈萌没想到祝缨来了这一手,惊讶之余道:“你还真是不客气。”
祝缨道:“别废了,你上了年纪了,他还年轻。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但是郑侯已经出手了,以后不会太难。他与我同行,不会太危险。累是会累一些,或许还会生病,但只要熬过来。他从六升五,能早好些年。干不干?”
陈萌道:“干了!”
“今天就把行李收拾好,随时待命!那些风雅累赘的东西,一样不要带!可以带几个健仆,出行不能讲究。厚冬衣要准备,车马要随便准备丢弃……”祝缨说了一串的注意事项。
陈放道:“全听叔父安排。”
他答应得痛快,祝缨也很满意:“等我的信儿吧。”
今天果然是走不了的,明天也走不了,祝缨得带着人去挑趁手的兵器。武库打开,金良帮着挑兵器。祝缨又选了些手-弩、箭-支。
金良道:“带这个?要补箭的。”
祝缨笑道:“我还能用得了多少?带两箱就得。”
金良道:“这家什看着像是省力,上箭的时候也是费劲的。”
祝缨道:“那你再帮忙选些弓矢。咱们这一路,不定会遇到什么呢。”
金良不再反对,转而认真挑选。祝缨又问他座骑、甲胄之类,金良道:“都有的。”
…………
祝缨忙了一天,即使是她也觉得有些仓促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提着包袱就走了,反而随从们的事杂且多。
她往刘松年府上去道别,刘松年道:“多带两条被子吧。”说着,又拿出一本手记。
祝缨道:“这是什么?”
“我去过那儿,那儿过了中秋之后,说冷就冷了。仔细冻掉了耳朵。”
祝缨笑道:“好。”
刘松年又将她仔细看了看,说:“好好的做个人,不要给别人牵马坠镫。”
祝缨笑笑:“您瞧我,一鼻子俩眼,是个人模样吧?”
刘松年作势抬手,还是没落下,祝缨又说了:“您府里原本的那些人……等我安顿了下来,兴许得找您借。”
刘松年道:“我不管那个事。那两个小鬼要是有熟人,你自问他们去。”
“哎!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烦人的!”
祝缨没有去见王云鹤辞行,只请刘松年转交了一张名帖,上面没有特别的内容。
刘松年收下了,说:“你真是不自由!早点长大成人就好了。”
祝缨向他一躬身,转身离去。
这回不再去任何一个地方,她直接回家。门房上,祁泰白着一张脸,等着她。
祝缨问道:“干嘛?”
“太、太、太、太……”
祝文从他的身后冒了出来:“大人,东宫来了!”
祝缨道:“冼詹事有没有一同来?”
祁泰直接摇头。
祝缨快步上前,却见太子一身常服,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是郝大方,两旁两个健仆样子的人。
祝缨先拜太子,她拜得太流利,太子真心想扶她不行礼的,手伸出去,她已经滑了下来。太子只得沉下手去捞,动作像是抽搐了一下。
两个人客套完了,祝缨请太子上坐。
太子也请她坐下:“大夫事务繁忙,是我打扰了。”
“殿下白龙鱼服,必有要事。”
太子道:“是为大夫送行,大夫出行之日,我未必能亲临。”
“殿下太用心了。”
太子摇了摇头,道:“当此之时,用心的是你们。如今朝上纷争不断,肯用心做事的人太少了。用心做事,又不怀私情的人更少!你是其一。”
“满朝忠良,殿下何出此言?”
太子道:“两年了!总能看到一些事。王相公是贤人,他也不免要为了依附他的人而与人相争,因而耽误一些事。郑相公么……呵,是个能干的人,可惜能干的不是地方。”
祝缨道:“他们是被人裹挟了。郑相公前些年就说,一些纨绔闹得不像话。王相公更是君子,只可惜……一旦仲尼复生,儒生们最想做的恐怕就是毒哑他,摆在那儿,放着,当牌坊。”
太子忍不住笑了,郝大方等人都听得吃惊,这么拿孔子说笑,是有些出于他们的意料的。
“互相裹挟罢了。这些人,黏得胶手。”太子说。
祝缨也笑了:“这四个字,还是从郑相公处听来的。”
太子道:“你愿意从泥潭里跳出来吗?”
“殿下何出此言?”
太子目光灼灼:“君子小人,真伪难辨,但是谁做了什么事、做得怎么样还是很清楚的。你看不上务虚的人,如今,我便与你坦诚相对,将那些胶粘的东西扔到一边,重开天地,如何?”
祝缨道:“您是太子,是储君,应该有自己想法。您这不是让我跳出来,是把我往里按呢。这是只有天子才能承诺的事。”
太子垂下了眼睑,道:“我当为父分忧。”
祝缨道:“为臣者食君之禄,都会担君之忧。”
太子指着北方,道:“现在不是虚文礼节可以应付的局面!现在的变法,可行吗?”
“哪里来的变法?”
太子没有被为难住,说:“王云鹤就是在变法,不过他不说而已。王与郑,已然是党争了!没错,他们是被裹挟的,但我要的不是这个!人与人的利益并不总是一样的,有争斗没有关系,我要见到实效!他们闹了这么久,就闹出个人命官司,闹出个溃败?这不是我要的!”
祝缨问道:“殿下觉得我就能做到吗?”
太子道:“你务实。”
“他们如果不务实也走不到现在。”
太子道:“他们的将来在哪里呢?被裹挟的人,自己都挣扎不出来!”
祝缨点了点头。
太子问道:“你可以吗?”
祝缨道:“我愿一试。但请殿□□谅、信任两位相公,他们不是不想国家好。”
太子取下自己腰间的一颗佩珠送给祝缨:“这还是我做世子的时候,从先帝那里得到的。当时先帝宠爱东宫、溺爱鲁王,他们的好物不计其数,这个在他们面前算不得什么,于我却是稀世之珍。”
祝缨道:“这如何使得?”
太子道:“愿君平安。”
祝缨双手接过了这颗佩珠。
太子紧张地盯着她,祝缨从容回看,没有感激涕零、没有对天盟誓、没有许诺永远,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太子没来由一阵安心,这是他认知里的祝缨。虽然有些不满足,希望能够得到更热烈的反应,但这是祝缨,这个反应就合理了。
太子如释重负,对祝缨道:“此去北地,前路多险,不要被他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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