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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令道:“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怎么配得上大人这么疼我们呢?咱们在大人手下,想是往年积德的福报了。”
祝缨道:“你天天说这个话,我不干点儿什么就觉得对不起你了。”
典客令笑道:“不敢不敢。”
说话间骆晟从朝上回来了,他们又出去迎接,骆晟道:“今日无事。”一天又平静地过去了。
过不数日便有刺史陆续进京,同时也有几个小邦的使节也来了。这就是祝缨的职责了,她便对骆晟说:“四夷馆又有新客了,以后我每日抽空去看看。”
骆晟也很重视,对祝缨道:“千万安排好宿处,莫要他们再打起来了。”
祝缨道:“正要说这件事,四夷馆那个地方虽然在京兆地面,京兆府倒不好管理。以往每逢番使进驻,都有禁军协助维持。现在也该再请禁军动一动了。”
骆晟道:“使得。”
祝缨道:“那让典客令写个文,您批一下,咱们拿去请示陛下?”
“好。”
这是常例,典客令很快扒了一篇公文出来,骆晟签了。但是请示皇帝的时候是骆晟出面,等皇帝点头了,再将这份公文拿给禁军。禁军也照例给他们先期批了两百人去四夷馆。
祝缨又对骆晟说:“这两百人名为禁军,眼下却是为鸿胪寺办事的,不可慢待了他们,不如每人每日给些补贴。”
骆晟以前没干过这事儿,问道:“还要这样?”
祝缨道:“都是干事,您体恤他们,他们也更尽心些。本来睁一眼、闭一眼的事也能为咱们看着。要是不管他们,他们也就不管咱们了,只要番使不打起来,凭番使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他们只当没看到,落后出了事还是咱们担责。”
骆晟道:“我在鸿胪这些年,竟没想到这个。”
祝缨道:“都是细枝末节,之前也不必在意,不过最近局势不太好。您想,之前北地有旱情,难道只有咱们收成不好?要旱也是旱一片,番邦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只怕他们会生事。”
骆晟原是猜她说的诸王争储,需要一些外番的舆论风评,要避免使节无诸王产生纠葛。听到北地旱情,又惊讶了一下:“我在鸿胪,怎么没听说过?”
“凡事等到了鸿胪,就是结果已经显现出来的时候了。如今不过是预防万一。”
骆晟道:“说得是。”
于是祝缨写公文,骆晟签字,让王丞又拨了一笔款子来给禁军。祝缨带着款项,捎着典客令,二人去到禁军里求见,协调禁军守卫四夷馆的事宜。
……——
祝缨先去见禁军的大将军,原先的叶大将军已经得了司仪署的招待,现在的大将军姓阮,与阮丞是同族。阮大将军比起之前的叶大将军资历上差了一些,但却是今上登基之后提拔的一批新人之一,算是皇帝一手栽培起来的。
年过六旬终于得到了禁军大将军这个极重要的位子。
祝缨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阮大将军道:“这样的事也劳少卿跑一趟吗?”
祝缨道:“禁军拱卫圣驾,怎么能不重视呢?”
将公文阮大将军,阮大将军验了,又发兵符,派张校尉带两百人去四夷馆。
张校尉与祝缨不太熟,但是祝缨见过他,张校尉在禁军里也有些年头了,三十来岁,他刚入禁军的时候正是祝缨准备从大理寺去福禄县的时候,因此只有数面之缘。
二人先点兵,祝缨与张校尉、典客令骑马,兵士等都在后面步行。禁军士卒卖相都不错,祝缨赞道:“如此威武,看着令人放心。”
张校尉道:“拱卫陛下,怎么能够懈怠呢?”
祝缨道:“让诸位去四夷馆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只因四夷馆是国家的事务,不合借用旁处,才要劳烦的。鸿胪寺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特备了些薄礼犒劳诸位。”
张校尉客气的笑变得实在了些:“少卿以往在大理寺的时候咱们就听说过了,您是个实在人。大家都是为陛下效力,少卿这样也太客气了。”
祝缨道:“实在与客气,听着不对味儿,这两个词儿你挑一个。”
“实在。”
祝缨道:“这就对了。这样,每位每餐加一份肉菜,从现在到明年三月,每月再加三百酒钱。不到三月回宫里去,钱也给到三月。酒钱我给,但不能喝酒误事。谁误了事,我就要同阮大将军讲。从我这里离开了,随你们怎么喝。”
张校尉乐了:“好嘞!”
典客署另有一份好处给张校尉,二百禁军从上到下都喜笑颜开。祝缨道:“接下来就拜托了,使节的事可大可小,万一出了岔子,大家脸上可都不好看。”
张校尉道:“你放心!”
祝缨将他请到一边去商议,如何给禁军排班轮值,以及要如何盯好四夷馆的使者。若使者还带了商人,要怎么与京兆府办交接。
商人不住四夷馆,在胡商居住之处就归京兆府了。祝缨答应这个事由她与京兆府办交涉。
张校尉道:“就这么讲定了!”
祝缨一笑,道:“好。”
……——
此时,四夷馆已到了几个使者,其邦稍小,祝缨没来得及学会他们的语言,带着通译与他们交谈,询问他们来路是否顺利,又询问他们沿途情况,遇到过哪些州县,对官员有什么印象之类。
使者们语言也不通,但是说的都是好话。
祝缨好奇地问:“贵邦以往不常来,或三年、或五年方来一次,但是前年、去年、今年或有国书,或有使者。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听说太子死了,想探听一下。虽然不知道换了新太子会有什么改变。然而身为小国,大国的一举一动都够他们一惊一乍了。
使者是个长须的中年人,脸有点平,他说:“当然是钦慕□□上邦。”
祝缨道:“原来如此,那贵邦不如选派子弟到京城来读书。”
“诶?”
祝缨道:“贵使好好想一想,哪里有子弟到京城来学习再将典籍带回家乡有用呢?京师多的是各邦贵胄子弟。”
使者道:“我听说他们也有派人来学的,我们也可以吗?”
祝缨道:“你做得了主吗?”
使者有些踌躇,祝缨道:“回去之后不妨请示一下。”
使者点了点头。
又过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又有一邦在风雪之中入京,这一次来的人份量颇重,是西番的使节。
如果说梧州各族的排名是在末尾的话,西番的排名得在前三,最近更是与北地胡人争第一。祝缨带着几个小鬼上京的那一次,打架的就是他们两家。
西番这次来的使者也不一般,来者通报说是西番的王子。祝缨因自己新学的西番语,恐正式的场合理解有误,特意带上了通译。经过翻译,得知王子是意译,是个真的王子,他本人就是西番王的小儿子,名字叫昆达赤。
小王子只是比他兄弟的年纪小,人已经二十来岁了,黑红的面庞,长相粗犷,高大魁梧,很符合传说里的“骇人的番人”的形象。祝缨却不觉得他粗笨愚蠢。这人动作干净利落,他每一动作,随行之人的脸上都不见担忧之色,不像个无能纨绔出门随行老仆苦大仇深的样子。如果要类比,他可能比冷云更让人放心。
大雪天,他穿一身皮袍,腰间佩着弯刀。骑一匹黑色的马,马是西番种,不很高,却很粗壮。在王子的身后是上百人的队伍,没有看到商人模样的人——没有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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