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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起两根食指,弯一弯左边:“有志于学、专好圣人学问。”
弯一弯右边:“建功立业,造福于民、封妻荫子。”
然后将两根手指并到了一起,慢慢地说:“两件事可以同时发生在你的身上,都由你这个人来完成,虽是一个人的事但两件事不是一件事。”
“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傲气。你们无论做什么都该明白一件事儿,求知、做人是贯穿终生的。不是说选哪一门就定了终身的。你就一辈子都是圣人门徒或者从此与君子之路无缘了。选了小路,能到地方也是一样的。反之,选了大路徘徊不前也是无用。”
她给学生们先慢慢地说了一串,然后才是让学生们趁春耕放假的时候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等春耕结束了,告诉她有没有人想转科,她好给学生们规划一下将来的做官之路。如果不想转科,那就按部就班来,前程如何看各人造化。
四十个人,以她的想法,什么办法都用上怎么也要推出四、五个出仕的吧?九品也是官儿啊。
则她对福禄县也就算能交代了。她还是比较希望有人能够认清现实,不要死巴着明经、进士不放的。整个福禄县多少年了,也没见有能考出去的,可见此路于福禄县是很不通畅的。她也不打算跟一群乡绅的儿子死磕,非得把他们人人都送上青云路——凭什么呀?!
“你们想明白了咱们再聊,看看怎么能把更多的人送出去,也好为家乡张目。”
学生们唯唯,此时却没有人说自己要转科之类,他们与他们的家人此前根本没有经历或者考虑过“如何出仕”这个问题。整个福禄县都几十年没出人才了,大家都没这个习惯,更没经验。
于是便左右摇摆。今天想能出仕就行,九品也是官。过两天又觉得县学越来越好,实在不舍得放弃时人最追捧的“正途”。上一回看到祝缨,还琢磨着县令大人此言有理,下一回就觉得自己还是得再坚持坚持。
祝缨也不催促,如果没人想改行,能推出一两个就算不错了。那也随便他们,路都是各人自己选的。她要再诱导学生转行,学生该恨她了。
祝缨打算这也就是最后一次说,这一次如果不听,她也就只好拿出考试淘汰的手段,将力气往尖子生身上堆一堆,争取堆出一两个走最正经仕途的人了。
害!我又不指望你们做官来给我抬轿子!她想。
见学生们一脸的紧张,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拖去走其他更不好走的仕途,祝缨摇摇头,离开了县学。
她这一离开,也就意味着春耕放假的令马上就生效了。大部分学生家里的“忙”与普通人的忙是两种忙法。家里都有功夫问学生:“放假了?为什么?”
学生们就把这事儿又说了一回,引得家里将春耕的心分了一半儿在这件事情上。
其中最为躁动的便是顾翁,开始觉得“明法科”毕竟不如进士明经,再看祝缨春耕之调度,又回忆她去年做的种种事迹,又觉得明法科不一定可靠,但是“祝缨”是真的可靠啊!
他便将“县令大人必有深意,不如听她的改科”的念头一转而为“他们没甚家财要人养家寒窗苦熬是熬不过去,咱们家却是不怕的,跟着县令大人熬一熬又怎样?你又年轻,咱们家也熬得起!县令大人总不能轻看了咱们!我看县令大人是个厚道人,又是个有成算的人,咱们家又不与他作对,他必会给我们一个好结果的。”
顾同一想也对,便说:“我想也是!京城来的书我还没读完、卷子也还没做完,不试一试不甘心!”
顾翁道:“男人就该这么有志气!”
祖孙俩的主意就定了。其他人家也有互相悄悄打听的,顾翁都推说:“不敢妄想。”
这回连姻亲都想骂他:老狐狸!你一定有主意的,你不改,我们也不改!主意定了,他们就自动去找无数借口来坚定自己的念头。福禄县越来越好、县令认真对待学生也是理由之一。
祝缨又去哪里知道他们还有这想法?更不明白他们的信心竟是自己给的!她还一面准备春耕,一面等着有人春耕之后向她请教仕途安排呢!
…………
春耕才将将开始,赵沣回西乡一是安排一下自家的春耕,二就是去见舅兄。儿子虽然放假,却被留在了西乡主持家务,他与妻子连同侄女一起到了寨子里。洞主许久没见女儿,先拉了女儿来看了一回,说:“不错不错,回来就好。”
“小妹”笑道:“我当然是好的,阿爸你别担心。姑姑和姑父有事儿跟你说呢。”
洞主看过去,赵娘子道:“问他,他揽的事儿,县里春耕要牛马呢。县令就是心太软了,还要帮着筹。”
赵沣忙对洞主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如果让妻子再发牢骚,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说到正题,他赶紧自己接过了话题,向洞主说了祝缨怎么计划的,乡绅们怎么允诺的,自己又怎么从中插了一手。
洞主先不马上回答,而是问小女儿:“小妹,你说呢?”
“小妹”道:“我看也行,不过得他亲自跟您谈谈,不能赖账。”
洞主道:“好!就这样!”他托赵沣给祝缨传个话,价钱、数目之类的可以让赵沣代议,又派小女儿筹措牲口,不过最后订盟的时候需要祝缨亲自到场,在双方交界的地方设个坛,大家好立个盟。因为奇霞族自己还没个文字,大家还是见面了宰只鸡、发个毒誓比较放心。
赵沣道:“好,那我这就下山去转达!”
洞主担心地问:“他能答应吗?他不怕吗?”
“小妹”先笑了:“阿爸,那个人是一定会答应的。阿爸,我也跟着下山去,看看他这回是怎么干的。”
洞主觉得怪异,口上说:“好。”又安排妹妹妹夫吃了饭再赶路,然后将女儿叫到一边问道:“你这么信得过那个县令?”
“小妹”想了一下,道:“我也不是信他,是看了这些日子觉得他一定会到。要为了这几十匹牛马,也不能请动一个县令,他要是为了‘春耕’那就会出现了。”
“唔。”
“阿爸,咱们的机会可能就在他身上了。”
洞主道:“你可要看准了啊!唉,哪怕看不准也无法了,你哥哥们的本事都不够与那两家相抗,你又是个女孩儿,咱们得找个帮手啊!”
“小妹”想了一下,说:“我看了这些日子,觉得这个人可以。阿爸,你瞧山下的那些人,多少年县令不管事,他们也过得好好的。不像咱们,洞主要是不够强,寨子都要被邻族、邻家霸占了,阿爸现在不就是担心这个?他们的过法比咱们的好,这个县令又能让他们的日子更加‘不变’。我看这个人行。”
洞主道:“我亲自下山去见一见他。”
“哎!”
赵沣第二天下山,“小妹”就没跟着,她许久没回寨子里,先留在寨子里帮父亲处理一些事务,还要帮着父亲准备交易用的牛马、父女俩再商议一下见面要讨论的细节之类。
赵沣到了西乡的时候,山下的春耕才刚开始,山坡上的小块地还没开始——福禄县也有一些山地,比起奇霞族的住处来说,那些又只能算是小丘陵了。他先听了自家春耕的情况,得知一切顺利,而一些没有牛的人并没有干等着衙门牵头租牛,还有些力气的人家已经开始自己想办法先慢慢干着了。
赵沣急忙到了县城,向祝缨提了洞主的条件:“惭愧惭愧,只谈下来三十头牛、三十匹马,在下看过了,都是好牲口。租金照着咱们县里的来,也不多要。只有一样,洞主想与您当面约誓。”
“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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