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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这些事,随行的商队走了两支。祝缨终于等来了陈萌。
陈萌被升得很突然,他须得把自己手上的公务都处理了,再将账目、县中的仓储之类都点完,与留守的主簿办了个交割,然后才是收拾行李过来。
他已知了些案情,所以没有直接入城进住府衙而是先到了驿站来见祝缨。
两人距上次见面也就一个月左右,已然物是人非。
祝缨听说陈萌到了,跑出来迎接,陈萌跳下马来,一声“三郎”包含了无限的感慨。
祝缨道:“大公子,怎么不去衙里?那边房子已经修好了。”
“哦!唉,你办事总是那么的让人省心。不过我呀,还是先过来与你见个面才好呢。”
祝缨道:“你才过来,先歇一歇?歇好了咱们办个交割,其余的事儿你再慢慢捋?忘了说了,恭喜恭喜。”
哪知陈萌脸上没有一点得意的样子,反而说:“侥幸而已。”
祝缨想早点走,但是要办的事情还有不少,尤其来的是陈萌,更得跟他办仔细了才行。陈萌这几年县令并没有白做,账也能看懂一些了,许多官面上的细节事务也都懂了。看到祝缨为他准备好了一本干净的账,又留了一部分钱粮做周转,陈萌感慨万千。
“我什么也没有做,这个位子你来干才合适。”
祝缨道:“这是什么傻话?我哪能做得了这里的知府呢?你也不是拣着便宜了,本来你做县令就是令尊特意安排压一压你的。你如今才是回归本位呢。”
陈萌道:“要是以前,我也这么想的。这两年长了见识了,并不敢觉得就是自己如何高明、如何应该了。我以前自怨自艾,现在想想那又算得了什么呢?丞相之子,出仕就是正六品,呵,可我手上的真本事又有多少呢?从九品都能糊弄我!本事不够,所谓德不配位,受辱的就是自己。哎,不提了不提了。”
随着交割的完成,陈萌越发觉得祝缨是个能干的人。以前,他见识过的祝缨的“能干”、“有情义”大多是一些与家长里短相关的琐碎细务。现在触及政务陈萌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能干”、“有情义”、“会做事”。怪不得郑熹会对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穷小子这么看重,几年间就视为心腹了。
陈萌道:“能者无所不能。”
“什么?”
“忙了这两天,也不及拜会令尊令堂,他们这一路还好吗?我想拜会一下。”
“好呀。”祝缨说。以前这陈大公子只是“不太讨厌”,现在倒是令人有点喜欢了。
张仙姑和祝大虽然背后有时会说陈大公子傲气、不太晓事儿、不太懂人情之类,冷静下来又觉得“兴许是咱不配人家对咱客气”,也就都没了脾气。人家是丞相的儿子,看不起咱就看不起呗,人家配,咱不配。
陈萌要宴请一家的时,两人很是紧张了一回,张仙姑还要翻出她那身诰命的服色出来穿以显隆重。
花姐道:“干娘,不用的。您就穿个家常衣服就行。”
张仙姑道:“那不行,人家什么身份?不能显得咱们不懂礼数。”
好说歹说才折衷了一下,都穿了身绣衣。张仙姑往头上插了金簪,祝大往腰里别了玉佩,老两口郑重其事地跟陈萌吃酒。
陈萌以前是万看不上这二人的,现在还给两人敬酒,说:“以前也总往府上去,却总没能与二老一道吃个饭,现在想了,机会又不多了。”
祝大道:“有机会,有机会的!以后,以后哈。”
陈萌也不在意他不会说话。张仙姑在这会儿就学人家贵妇,装个矜持,也不多说话了,陈萌敬酒她就喝。花姐也在一边坐陪,她与陈萌二人并无矛盾,两人互相一致意,陈萌道:“路上照顾好自己。你要不介意,就还当我是表哥。”
花姐也一饮而尽,起身对他一拜:“承蒙您许多的照顾,也占了您许多的关爱。您要不嫌弃,但凡有我能做的事情,也请不要见外。”
“好。”
祝缨道:“这下好了。大姐这些年对别人只有些惆怅,倒是总记得大公子。”
陈萌喝了点酒,说:“能别叫大公子了吗?听着有点儿嘲讽的味儿。以前听也就听了,现在就不太顺耳。”
祝缨笑道:“大郎,喝酒。”
陈萌一口干了,说:“你去的地方远了些,好好干,差不多的时候一定要回来啊!”
张仙姑紧张地看着女儿,祝缨道:“这也得看政事堂和吏部的意思。”
陈萌认真地许诺:“我会记着的。”
“好。”
张仙姑更紧张了,她不想女儿回京,女儿能一直做地方上的官长就好。自己当家做主,别人就难揭破她的身份。她忍不住说:“大、大郎啊,她这才到哪儿呢?回什么京啊,就当个县令挺好的。”
放到以前,陈萌是要腹诽这乡下婆子见识少的,现在却耐心地跟张仙姑解释:“不返京也要升职呀。”
“那也差得远了呢,您别为了她,再空费您的面子。您自己个儿好好的就行啦。”
以前都是有人托他求情求官的,现在张仙姑居然不求,陈萌觉得这个妇人有点可爱了,更加耐心地说:“不远不远。她已然是正六品了,依旧去做县令,是因政事堂已然下令不好遽然更改。三郎,政事堂是在磨练你,刀剑磨好了是要出鞘的,你千万不要泄气。伯母,他呀,就算任完县令做不得刺史,也能管一府嘛,再不济,可做副职。”
他还打着包票,祝缨一定不会在遥远的边地蹉跎太久的!
张仙姑半懂不懂,就更着急了:“副、副的?没、没正的啊?”
“娘,回来我跟你细说。”
陈萌道:“有的呀。”
然后张仙姑就听他说了一通“州、县二级,但是中间又有一些变化,增设了府,又有道。品级也因现时需要有所调整……”
张仙姑哪听得懂这个?祝缨道:“娘,大郎的意思就是说,总有地方能放得下我。”
陈萌道:“对。”他说着说着已经发现张仙姑完全听不懂了,但是已经开了口,又不想叫人误会他瞧不起张仙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到底是亲儿子了解娘,一句话就能张仙姑解释清楚了。
陈萌心里抹了一把汗,暗道:我再不也不陪你说话了。
他转了方向,对祝缨道:“回趟老家,那里现在必然与你以前见过的不同。告诉你一声,你以前那个户籍之类,已然都做好了。”
“咦?”
陈萌道:“以前办的那个事儿还是糙了点了。有心人要查,往朱家村去一趟就漏了。现在都办好了。害!同乡就是干这个用的。”
祝缨道:“陈相公也让我回去看一看,原来如此。多谢。”
同桌的是祝缨一家三口以及花姐,陈萌也就把话挑明了说了。
陈萌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一定要去啊。否则你一个在外做官的人,有机会回乡却不回,难免叫人起疑。做得像一些。什么故居、坟茔,都弄好。你们原是居在乡间的人,一辈子也不出村,村外无论发生了什么也都与你们的过往没有关系。你们就是普通的农人。嗯?”
祝缨道:“是。”
张仙姑劈手夺了祝大的酒泼了:“死老头子,你记住了没有?!咱们就一直是朱家村务农的!”
祝大道:“哎呀,知道,知道,我什么时候在这上头糊涂过?!姓祝,务农,种不好地。”
陈萌失笑:“对,就是这样。”
有陈相等人出手,祝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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