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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冤枉得要死,祝缨还要问候他一句:“大公子,你好。”
事涉官员,京兆尹也没有公理审理此案,只在京兆府的大堂里,给双方都设了座,让他们将话说清楚。
祝家一家三口是普通百姓,没有座位,祝缨就站在了父母身前。
王云鹤还记得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也在案子里了?”
祝缨答道:“我是借住在金大哥家里的,正遇到了失火的事儿,金大哥早上还在营里,我就帮忙跑个腿儿了。”
王云鹤又问她身份、籍贯之类,必要将她的来历弄明白——寄住在金良家没问题,看起来也不像穷鬼,怎么就不肯认真读书呢?
祝缨也老实回答了,是才入京的,并没有家产。
王云鹤又问他与陈萌认不认识、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祝缨也不提花姐的事,就说跟陈萌是同乡,一道上京来的。王云鹤又问金良与陈萌是什么关系,金良道:“新任的大理郑家七郎是我旧主人家的公子,年前他领差南下,刚巧派了我同行,因此认识的。就是前头钟尚书办案的时候,发现了陈相公家二公子诅咒大公子的事情。”
王云鹤突然指着祝大和张仙姑问道:“你们的脸上,怎么回事?”
这家儿子与父母的气质迥然不同,父母脸上还挂着彩,王云鹤怀疑他们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儿,祝缨入过狱,难道父母也遭遇了什么?
祝大和张仙姑在王云鹤面前畏畏缩缩,话也答得不太全,只敢说:“叫人给打了。”
王云鹤容不得京城治安不好,逼问是什么事。祝大先顶不住了,他一上公堂脑子就嗡嗡的,舌头都直了:“是原来的亲家,就那冯家。啊、大公子他大姨!”
陈萌见状,索性代他答了,说道:“一些误会,三郎原是我表妹的夫婿。冯家表妹流落在外,一同上京之后想自己争个出身,并不与冯家姨母同住,因此互相不识得。因误会,又解了婚约。”
他将自己的辩解之词也一并讲了:“虽有这样的误会,我们也并没有记恨。大人手上的对牌确实是我们府里的,府里的对牌有好些,丢失也是有的。那短刀,学生从未见过。礼单上有,也是收进库房,并不用它的。簪子更是……丢失了的。”
这也丢失,那也丢失,张仙姑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斜眼儿看他。
王云鹤却知道,陈萌说的,可能是实情。相府家大业大,这些东西不上心是很正常的。王云鹤办案却并不是凭推断,又或者全凭自己喜好,他又问金良:“还有别的证据没有?”
金良道:“家里还有些痕迹。三郎,你说吧。”
祝缨将对金良说过的又说了一遍,王云鹤认真地听了,问道:“这是你看出来的吗?”
祝缨道:“是。”
王云鹤道:“你引我去看一下。”
金良诧异地问:“大人要亲自去吗?”一般查案,县令都未必亲自到现场,多半是派差役去取了证据之类,县令再依据证据判断。
王云鹤道:“当然。”
王云鹤没有穿官服,而是去后衙换了便衣,装作个中年文士的样子,出来说:“走吧。”
金大娘子和金良都起身,陈萌也很想同去,王云鹤道:“你现在还不可以去。且在这里坐下……”
话未完,差役跑了进来:“大人,陈相公命人带了个帖子过来,要接大公子回府!”
陈萌忙说:“我可以留下的!”
祝缨眼珠子一转,这相府也太奇怪了!她知道的,一般官儿、财主不肯自己过堂,都是派管事下人来。丞相来接儿子回家,她懂,陈萌不想回去,她不懂。
相府,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等她想明白,又一个差役跑了过来,比上一个跑得还要快,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趴在地上说:“大人!陈相公亲自来接大公子了!”
吃相
当朝丞相亲至,王云鹤也须得出迎。金良站起来理衣领,金大娘子拿手指拢头发,摸摸腰间挂的锦袋,摸出个小镜子照着仪态。
祝大和张仙姑更是慌张,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丞相,天下最大的官儿,要怎么见呢?
王云鹤瞥见祝缨一派沉着,暗中点头,再看了一眼陈萌,只见他面色阴沉,不由摇摇头。率先走下堂去,降阶相迎。
陈丞相到得很快,祝缨站在金良和陈萌的后面,从他俩相邻的缝隙里看过去,只见差役躬身在前面引路,后面一个十分出色的男子缓步走来。
陈丞相看起来四十来岁,按照陈萌的年龄推算,他今年应该五十多、快六十岁了,外表看起来可不太像。
祝缨以前见过的多半是乡下农夫、城中小贩之类,无论人品好坏,都是饱经风霜,城里人、富贵人总比乡下人显得更年轻,如果按照祝缨看乡下人的习惯再给他的相貌加上个一、二十岁,那就对了。
真正吸引祝缨注意的,是陈丞相身后的一干仆从。陈丞相的随从略有点多,他足带了七、八个人,其中一个人被捆着,身后有两个人押着。祝缨看着那个被捆着的人,目光从上到下扫过,最后定在了他的脚上。
此人走路微跛,左脚像是受了伤而不是残疾了很长时间,才受伤的是不习惯自己身体的改变的,走路必然不像长期残疾那样可以熟练地掌握自己的身体。重点是,祝缨认为此人的步幅、用力的方式、鞋子的大小,与之前在金良家留下的一样。虽然鞋子换了一双不是留下印记的那个,应该也是他自己的鞋子。
这个陈丞相,真是够厉害的!祝缨想。
王云鹤与陈丞相见过了礼,祝缨等人也跟着行礼,祝大和张仙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都跟着胡乱的行礼,叫“大人”,陈丞相也不介意。
陈丞相对王云鹤道:“你还是这么的勤于政务。”
王云鹤道:“相公说笑了,食君之禄,这是我辈该做的。不过令郎与案件有涉,又有物证,恐怕不能轻易带走。”
陈丞相显得脾气很好地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把犯人给你带回来啦!说来惭愧,竟也与我有些干系,是府中仆人为盗。”
相府的仆人就押上一个五花大绑的跛足男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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