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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道,差不多都被儒、释、道三教占尽。
毕竟,大能辈出,前贤无数,后来的人,自然比不过。
又因为灵机枯竭,末法大劫来临。
兵家武庙这才有了出头的机会,一举成为第四座与天齐高的巍峨山峰!
其余的俗世旁门,肯定是争不过。
只不过大道人人可行,如同过江之鲫,未必能够有所成就。
剑走偏锋,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宋顺面皮一震,带着诧异眼神望向这位年轻千户。
发现对方好像是真心实意,并非戏谑取笑。
心中有些触动,拱手道:
“阴门九派,一辈子都顶着‘下九流’的名头,
今日难得遇到一位不以异样眼光,看待我等的坦荡人物。
纪爷,就冲您这句话,
日后若有用得着槐荫斋宋顺的地方,知会一句,
鄙人定当尽力而为。”
纪渊并没在意,只是一笑置之。
气血武道本来就被分出高低贵贱。
上阴、稷下两座学宫的书生士子,以浩然气为根基,以经史子集为支柱,向来瞧不起其余同辈。
像皇觉寺、悬空寺,真武山、老君教这种,更不必多说,都有自个儿的傲气。
最后轮到兵家武夫的时候,只剩下“粗鄙”、“蛮子”,这些不好的形容称谓。
更别提连正道都未入门的俗世阴门。
没被当成邪魔外道一并剪除。
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寒暄之间,花船停泊靠岸。
纪渊走出屋子,这才发现那位张大佛爷的八苦别院,竟然是建在水上。
河流堆积出来的一座沙洲上,坐落着白墙黑瓦的连绵屋宇。
倒映于粼粼波光,颇有几分雅致意味。
只不过纪渊第一眼看到这栋别院,眉头微微皱起,感觉有些古怪之处。
“从平安坊延伸出来的河道,在此被一分为三,好像一条大龙被拦腰斩成三段。
加上几座孤零零的沙洲,像是破碎的鳞片,别院的布局也不对劲。
这里阴气浓重,犹如旋涡,分明是命书里头记载的‘聚阴煞’!
一到晚上,河道涨水落潮,声音通过重重院墙,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回荡愈重,乃‘天音煞’!
还有河道枯水截断,像是龙首斩断,这是‘斩龙煞’!
更不用说,别院之内多以黑白两色,
见不到半点翠绿的假山修竹,让人心头压抑,如堕地狱,这是‘阴阳煞’!”
纪渊走下花船,踏上鹅卵石铺成的一条小径,眯起眼睛问道:
“宋先生,你确定张大佛爷住在这座别院?”
他修持元天纲的半部炼字诀,又在社稷楼内遍览藏书。
如今对于风水格局的理解,足以称得上半个大师。
尤其是,还有皇天道图的加持。
映照万物,无所遁形!
“纪爷不愧是钦天监正的弟子,轻易就看出八苦别院的玄奥之处。”
宋顺似是并不意外,经过这段水路的闲谈聊天。
他已经知道这位北镇抚司的年轻千户,绝对是深藏不露。
往常那些无往不利的阴门手段,根本糊弄不到对方。
“佛门以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为八苦。
佛爷建造这座别院,意思就是将其作为婆娑世界,容纳无穷之苦,借由风水煞、凶恶势,化解自身的血咒。”
宋顺倒也没有刻意避讳隐瞒,坦然答道:
“张家人,男子注定活不过三十七,大限一至,就有厉鬼上门索命。
历代先人用尽各种手段,哪怕躲在六大真统的山门之内。
依然阻止不了,那头厉鬼……于是,佛爷通过一位奇人,布成这个恶煞之地。
以天煞冲地煞,化为自身之坎坷命数。”
纪渊双手负后,越是靠近那座八苦别院,周身越有牛毛细针扎刺肌体的轻微痛感。
于他看来,这个地方,煞煞汇聚,恶势冲天,犹如无间炼狱。
莫说常年居住,就算只待个天,都很容易撞鬼中邪,消耗血气。
推开木门,铜环叮咚作响,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
大门的影壁之上,所绘的竟是一幅《地狱变相图》。
极为写实,笔触扭曲,妖魔乱舞,宛若身临其境。
“这是沈海石的真迹!除去《白骨菩萨极乐夜宴图》、《美人画皮图》、《倩女幽魂图》以外,最上乘之作。”
宋顺解释了一句,随后又道:
“这座别院,寻常人进不去。
鄙人也没办法跟随,请纪爷自个儿走吧。”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纪渊颔首,神色从容。
他静静观赏片刻,那幅浓墨重彩的《地狱变相图》,勾动皇天道图,卷走其中道蕴。
旋即,方才动身往里行去。
“好地方啊,煞气浓重,道蕴也不少。”
院内门户紧闭,黑白二色充斥眼帘,好似空间极为幽深,给人误入阴曹地府的可怕之感。
回廊弯弯曲曲,假山漆黑,草木低伏。
风一吹过,悬于两旁的白纸灯笼,像是人头晃动。
几乎凝成实质的阴气,汹涌扑向纪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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