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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光天化日闯入国公府,砍了杨榷的脑袋,又是在朝会上羞辱一位兵部侍郎。
最后还得了绣蟒、赐座的封赏,那些从龙的功臣,淮西的勋贵,岂能不慌?”
怀王如若刀裁的眉毛挑起,低头道:
“东宫这二十年来,抬举太多寒门子弟,
如今又为了一个辽东军户,把凉国公府的颜面都踩干净了。
难免会寒了一众老臣的心。”
宁王抹了抹茶碗的缺口,似是有些不顺心,轻声道:
“三哥今日跟你交个底,说句实心话,我不想争,也争不过。
且不提太子,就谈老二,手握卫军,又是武道宗师,咱们谁能斗得过他?
我的就藩之地在江南,鱼米之乡,富庶无比,这辈子做个富贵王爷、逍遥闲人,足矣。
但就怕太子……想要成大事,做圣人。”
怀王抬头瞧了一眼,似是观察神色,半晌后道:
“不止是三皇兄担心,淮西勋贵也怕,边关武人也怕。
戎马半辈子,打拼下来的基业,所图的就是一个后人安稳和子孙富贵。
可就连这点要求,东宫好像也不愿意给。”
景朝三王会,风雪夜归人
两位坐拥数府,割据一地的藩王,今日齐聚于这座简陋的茶寮内。
火炉上的铜壶冒出热气,滚水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刺耳声音。
一袭明黄袍服,气派十足的宁王,抬手倒了两碗茶,微微摇晃几下,将之泼洒于地。
“三皇兄真是阔绰,有市无价的云雾茶,放在这么一只绣了的铜壶里头,
用最劣的木炭、最普通的井水煮泡,岂不是可惜?”
怀王皮囊生得极好,眉飞入鬓,俊朗秀美,天生有股子风流气。
唯独嘴唇极薄,显得不易亲近,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哈哈,老四,你难道不知,世人眼中的好物,于我而言多为平常。
就拿这云雾茶来说,一两上好的茶叶,卖出百金亦不为过。
江南七府,那些有名有姓的巨富,都没有几个喝得起。”
宁王眼眸明亮,洒然笑道:
“但老四你不知道缘由。这茶之所以贵,并不只是因为它有养气、清心、去躁的效用。
而是我家夫人打理生意,一口气买了七座茶山,其中几百亩都种了云雾茶。
后来,各府州的官员、各地的商行,凡是想要进门求见、想要请托办事。
都会顺势买些茶叶,送给门子、管事。
久而久之,此物就被炒起来了,越发稀罕。
现在去茶楼、青楼,若无几盒云雾茶镇场子,
反倒会叫人瞧不起,觉得地方没档次。
故而,价钱越炒越高,谁都想收藏一些。”
怀王愣了一下,不由赞道:
“三皇兄,不愧是在世的财神爷。
小小的茶叶,竟也弄出这么多门道。”
宁王将滚水注入茶碗,碧青如雀舌的尖叶微卷,不多不少,正好十二片。
仔细看去,表面的纹路如云似雾,煞是好看。
“商人重利,最好拿捏。
许多只赚不赔的营生,他们做不了,必须挂靠个名头,自然甘愿奔走。
像之前西山府做的盐铁走私,就是其一。
只不过德隆商行的靠山不够硬,辽东边关的一个参将,保不住这份生意。
所以,便被北镇抚司给打掉了。”
宁王像是聊家常一样,语气平淡,缓缓道来:
“听说后面换了个名头,又傍上一位军侯底下的得力骁将,
这几年闷声发财,逐渐恢复了大半元气。”
怀王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大名鼎鼎的云雾茶,感觉也没传言中那般了不得,摇头道:
“三皇兄这是告诉我,这世上的生财之术,莫过于掌权?
有权,才能有钱,官位权势,才是聚宝盆?”
宁王低头望着起起伏伏的云雾茶叶,贵气的眉宇掠过一丝冷意,轻声道:
“老四,三哥是想跟你掰扯一下,这年头要过安生日子,做安稳生意,不容易。
咱们表面上攥着泼天富贵,但未必能够延绵几代。
如今过得还算滋润,是因为皇家贵胄的身份。
圣人在世,自然容得下两位藩王。
可之后,就不好说了。”
怀王眼角重重一跳,不动声色道:
“三皇兄,你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
宁王不以为意,像是个直爽性子,干脆利落回道:
“出自我口,入得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怀王沉默不语,身为圣人子嗣。
既然坐上藩王的位子,他又何尝不想争一争。
只是太子早早定了名分,入主东宫,监国二十载,地位固若金汤。
更何况,还有个武道才情碾压天骄的燕王,将其他人的光彩悉数掩盖。
“不管如何,如今时机未到。”
怀王似有所感,抬头看天。
如长风浩荡,大片阴云消散一空。
宁王投以一笑,并不多言。
端起瓷碗,细细咂摸茶水滋味。
等到日头偏西,那杆重如山岳的大纛,终于出现在两位藩王的眼中。
骑乘龙驹的白行尘翻身下马,身后的一众亲卫亦是令行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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