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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泥首下去。
主子不在,除了跟去乾清宫伺候的,余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分小食。摇光在养心殿没有什么很亲切的人,不比慈宁宫,有些宫女子想要讨好她,或许也是出于客气,邀她去分糕点,她都含笑一一婉拒。
申末时分还未上灯,日头不似先前,屋子里已经有些暗。摇光在炕边的柜子里翻找,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老太太断断续续赏了不少,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一对银鎏金的小蜻蜓,可惜如今也不常戴了。
觑着天光,她不再犹豫,按照成明与她交代的那样,申末时分在慈宁花园,他能带她出宫去。
出宫了,就可以见到玛玛,或者走得更远,她可以去海子,也可以去宁古塔。
下定决心选择的路,走到如今,她从未后悔过。不能做也想要去试一试的事情,她做了。只是如今断弦声在,这条路已经到了穷途,再继续走下去,她会走得面目全非,会活在算计、虚伪里,日复一日地清醒地沉沦。
至于这里的前尘往事,再好再不好,便当做一场梦,便当做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去过慈宁花园,把所有的恩怨,悉数忘了吧。
她顺着廊庑,想要从养心殿的角门出去。因着穿得素净,旁人只当她是做活的苏拉,并没有多留意她。她心跳得飞快,那扇角门就在眼前,微微开了一条缝。她明白只要从这里出去,她就能有机会,飞出这万仞宫墙。
不料身后忽然听得一声唤,“摇姑娘,这是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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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光大骇, 知道那人已经认出她来,索性强按下心神,大大方方地转过身, 原来是皇帝跟前的德佑,按理他现在应该在乾清宫的,可是他却提着一个海棠花式云龙捧寿的食盒,就站在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摇光勉力撑起个笑,客客气气地与他纳福,毫不胆怯, “谙达吉祥。谙达不在万岁爷跟前当差, 看您这样式,反倒是要来拿我么?”
德佑说不敢,用拂尘尾向她比一比食盒, “是主子爷亲自指了些果馔, 知道前头摆宴一时半会散不了,特特让奴才带回来给姑娘垫垫肚子。”他说着进前一步,微微而笑,“姑娘也知道,今儿宫里热闹是热闹, 外路的人进来不少。姑娘还是少出门为好,省得出了差错,闹起来让万岁爷忧心。”
摇光挑眉道:“难不成我去哪里, 还得请谙达的示下?谙达究竟是疑心我,还是疑心宫中禁卫不严?谙达若疑心我, 我也没法子, 我是慈宁宫出来的人, 承的是太皇太后的教诲,若有失礼不周之处,还要请谙达宽怀。若是疑心宫中禁卫,我自会将谙达的一片忠心好好在主子跟前呈明,谙达且放心吧。”
德佑将身子微微倾了倾,亦是极客气的,“姑娘折煞奴才,奴才并没有旁的意思。实在是怕姑娘这一去,回来晚了,两下里不好么。毕竟是万寿节,咱们都想和和气气的,”德佑紧接着问,“或者劳烦姑娘知会一声,这是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得来?奴才心里有底,主子倘若问起来,也好交差。”
回廊深处转出个人,还未到跟前,先听见她的声音,“老主子那儿催你催了五六道了,还在这磨蹭什么!”
锦屏对德佑倒是好声好气,彼此问过安,耐下性子替她解释,“谙达可别为难她,闷葫芦一样的性子,老主子让她去慈宁宫,她怕坏了规矩,就是不肯说,白白在这里耽搁时间,慈宁宫那边着急起来,她又得把过错推到咱们养心殿了。”
德佑问:“我从乾清宫回来的时候,老主子还在席上,果真是老主子的差遣么?”
摇光马上说是,刚刚才涨起来的气势瞬间矮下去,赔笑道:“真是。怪我不懂事,不敢与谙达说。其实是老主子跟前的芳姑姑早前来跟我说,让我万寿节的时候上慈宁宫去一趟,实在是外祖家来了信,谙达也知道,舒宜里氏眼下是什么光景,我不敢声张,这才擅作主张,欺瞒谙达。”
话已至此,引出太皇太后来,又是人家的家里私事,再拦下去,就显得忒不近情理了。德佑没有什么坏心思,也并不是跟她不对付,要故意不让她顺心遂意。宫女子们想趁着主子不在,去探望探望自己在别处当差的好姊妹,这是被默许的。可是她不同,主子心里记挂着她,在跟前伺候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大家都明白。他跟着李长顺在御前当差当了许多年,能走进主子心里的,这是独一位。彼此都不容易,也都是真心实意,纵然横生枝节,半路杀出来一个小端亲王,他们终归是希望能看见万岁爷修成正果,能有个人真正懂得,真正体谅一国之君的不易。
德佑思忖了片刻,还是松口,切切道:“是奴才莽撞,方才也是太着急了些。既然是老主子有传召,我怎么敢拦着姑娘?那食盒我先让人放到膳房热着。我再替姑娘向老主子跟前的人递句话吧,免得老主子不在家,让姑娘没着落地空等着。”
摇光心里直擂鼓,依旧面不改色,向德佑道谢,“本来是谙达给我送东西,我还劳动谙达传话,真是惭愧无极。”她分神辨天色,知道离申末已过了阵子,要想从宫里出去并不容易,侍卫的轮值皆有事先定好的时辰与班数,若是再耽搁下去,她很可能就没有机会出去了。
袍子下的一双手不觉沁出细密的汗,宽阔的衣袖遮掩住她的不安与焦急,她仍让是从容的模样,和声笑问:“谙达还有示下没有?”
一旁的锦屏道:“谙达不如与我一同去茶膳房放食盒吧,我那儿让底下的丫头守着,再不会出差错,放在膳房,要的时候不周全,味道杂了就不好了。”
德佑颔首,算是答应了。摇光望着锦屏,一霎时百感交集,千万种滋味涌上心头,末了悉数化作深深的感激。她知道锦屏是想要帮她的,不然她也不会站出来帮她说话,也不会在言语间提点她,可以搬出太皇太后这个由头,更不会借着引德佑去茶膳房为由,替她拖延时间。
可是她现在什么话也不能对她说。
锦屏含笑看着她,眼底生出几丝羡慕与期冀。她好像隐隐约约知道摇光想要做什么,因为她的眼里又重新生出光彩来了。当时自己的确存了几分坏心,固执地要把舒老夫人早已过世的消息告诉她,看着她痛苦。锦屏原本以为只要她痛苦,自己就会很得意的,可是并不,她们一起陷入了无边的苦海,挣扎煎熬,如果她找到了能够摆脱的方式,锦屏不介意帮她一把。
晚霞如血,太阳终究看不见了。在夕阳暮色中凝视这壮阔的宫殿,高高的宫樯。檐牙雕琢,勾心斗角,荣辱盛衰往复,生动姣好的面庞、珍重又热烈的年少时光,都在其中,日复一日地消耗。
锦屏低下头,复又朝她笑,如同去岁冬天,她们在宫道里第一次相见一样。
她轻轻地托了一下摇光的手肘,对她说:“去吧。”
摇光的手刚刚触碰到角门,还是忍不住回头。锦屏的身影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在茫茫的晚霞中,化作一个小小的黑影。她朝锦屏去的方向,深深福礼,唇齿张合,道一声“多谢”,那声音却轻飘飘的,湮灭在禁城的晚风里。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两侧宫墙连绵,伴着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鼓乐之声,愈发显得渊默空旷。这条路她走过无数遍,不会不熟悉,沿着慈宁宫外围一直走下去,笔直的道路尽头,尚且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原地焦急地徘徊。
那是成明跟前的不换,见到她就招手,带她直接转过角门到了内务府跟前,一个老太监远远地瞧见了,扯起破风箱似的嗓子问:“谁啊——”
幸好她今儿穿的袍子素淡,颜色不外显,更何况本就是瘦瘦的一个人,站在不换身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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