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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那谈少爷你为什么没有继承家业,反而来《炊金馔玉》当打工人呀?”
谈嘉山给人夹了块刚分好的狮子头,前言不搭后语地敷衍道:“沙丘政变后杨广夺位,这意味着九子夺嫡失败。于是在一个大雨天,我瓜尔嘉山氏被逐出宫门,斩于玄武门之下……欲知后事如何,先给我剥十只爬虾,吃饱了再继续给你编。”
何应悟震惊于谈嘉山胡编乱造的能力,但还是戴上手套,乖乖给人剥起了爬虾,“刚听龙老师说你还有个弟弟?”
闻言,谈嘉山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将手伸向了何应悟。
“谈、谈嘉山——你干什么!”
何应悟被摸得脸都吓白了,但他带着手套、攥着虾壳,实在是没法反抗,只能通过乱扭尽量避开谈嘉山那双掏完外套口袋又接着掏裤兜的手。
“找记者证。”
坐回椅子上的谈嘉山,好整以暇地观摩着对方下意识叫自己大名时舌头打结的紧张模样,恶趣味道:“你们狗仔采访路人、搜集八卦的时候都不带证件出门的吗?”
好奇的小鸟记者彻底熄了火,总算叫谈嘉山的耳根子安静下来。
等到店里的高峰期过了,忙得团团转的龙厨这才从后厨脱身。
他端着盘形若石榴、皮薄晶莹的金丝烧麦溜达过来,笑眯眯地朝何应悟说:“小何,这是刚出锅的金丝烧麦,趁热吃!”
何应悟一口一个,道谢的时候嘴也甜得很。
没有厨师不喜欢能吃且捧场的食客,龙厨别提有多稀罕何应悟这位吃得又多又香的晚辈了。
见人吃得开心,龙厨又忍不住叫后厨现拍了一盆黄瓜拌油条、烫了碗奶汤蒲菜端上来。
“龙老师,别加了,有多少他会吃多少的。”
谈嘉山拦住还想起身连续给何应悟加菜的龙厨,有些无奈,“待会晚上撑得睡不着了,他又得急得翻来覆去直哼哼。”
龙厨颇为可惜地坐了回去,顺势问道:“小谈,你觉着这顿口味怎么样?”
知乐园开了十几年,向来以菜式正宗、价廉物美闻名于鲁省内外。近几年口碑虽然下滑了些,但提到鲁菜,当地人首先想到的还是这家老字号。
谈嘉山无意暴露自己评审员的身份,再加上龙厨当过自己一段时间的老师,怎么评价都有失公允。
他推脱了两句,在桌下的手拍拍何应悟的大腿,示意他接话。
正埋在碗里大吃的何应悟抬起头,脸朝龙厨的方向,说:“这一桌子,要数糖醋鲤鱼最好吃了。”
糖醋鱼讲究头尾两翘,鱼嘴、鱼肚、鱼鳃、刀口四处张开。
光凭这鱼的支棱样子,便能一窥龙厨精湛的刀工与火候把握程度。
何应悟本来就好酸甜口,再加上来他之前特地做过功课,对这道菜更是赞不绝口,“您这用的是黄河鲤鱼吧,比一般鲤鱼的肉质要紧实得多、一点儿土腥味也没有。”
勾芡的糖醋酱汁浓稠而不黏腻地均匀挂在酥脆的炸壳上,再顺着刀口渗入鲜嫩的鱼肉中,口感酸甜可口、酥嫩相宜。
吃得欢快的何应悟还不忘给谈嘉山夹一块嫩弹的糖壳腹肉,抱着碗幻想道:“不敢想象我要是每天能上来一条,得有多幸福……”
平日里洁癖又挑三拣四的谈嘉山,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碗里那块被何应悟夹得毫无美感可言的碎鱼肉,面不改色地夹了送进嘴里。
等到口中的食物全数吞下,何应悟才继续开口道:“九转大肠外观红润透亮,多样化的口感搭配得恰到好处、极富层次感……就是、就是回味好像有点苦?”
烹饪中的独家秘技被点出来,龙厨别提有多得意了。
他眉开眼笑地朝何应悟解释道:“九转大肠讲究一个酸、甜、苦、辣、咸,许多厨师把握不好调味,往往调出个酸甜口就不错了;但不加点儿带着草木味的砂仁粉,就算不得正宗的九转大肠,更祛不了肠头那肉腥味儿!”
点评完最惊艳的两道菜,何应悟朝谈嘉山的方向望去。
接收到了对方投过来的鼓励眼神,他这才敢继续往下说,“但我感觉其他的菜没这么惊艳:爆炒腰花炒得似乎老了些,有点儿咬不动;鸭蛋黄狮子头里的咸蛋加得有点儿多了,吃多了以后口感有点发腥;丝瓜烩面筋和松菇炖豆腐的调味……”
见龙厨脸上的笑意敛去,何应悟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将身体下意识朝谈嘉山那一侧靠过去,声如蚊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谈嘉山安抚地拍了拍何应悟的背,安慰道。
“不愧是小谈的人,舌头还真灵。”龙厨苦笑将沾了油渍的掌根按在白围裙上反复摁擦着,表情有些尴尬。
龙厨的性格内敛,当着何应悟这个头一回见面的小辈,也不好诉说烦闷,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知道龙厨不自在,谈嘉山干脆主动把何应悟支开:“小鸟,我和龙老师聊会儿,你先去附近转转。”
他把随身包斜跨在何应悟身上,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包里有面包和零食,别在外面乱吃东西——也别走太远了,等我来找你。”
何应悟听话地点点头,挎上包一阵风似的跑了。
因为不知道谈嘉山说的“聊会儿”具体要多久,何应悟也不敢走远,跟着导航散步至知乐园对面的一家商场。
商场的低楼层是彩妆及珠宝区,生活习惯比直男还糙的何应悟对此提不起兴趣。
他老头散步似的走马观花,乘着电梯直上三楼男装区。
常年在网店买便宜衣服、下单前还得对比哪家返利软件优惠力度最大的何应悟才逛了一两家店,便被吊牌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价格给劝了出来。
起步四位数的价格,贵得不像是无产阶级能接触到的消费水平。
但经过一家光看店内陈设就知道价格不便宜的男装店时,何应悟还是没忍住拐了进去。
——毕竟谈嘉山衣柜里带logo的大部分领带和西裤,都来自于这个品牌。
许多gay靠着运动鞋、白袜或者丁字裤一类的“圈内流行元素”元素辨识同类,但何应悟实在是不好这口。
每次一看到类似的单品,何应悟不仅没有同类相吸的感觉,反而想把鼻子给堵上。
反倒是见到谈嘉山穿着西装,搭上臂环、领带夹、手表和领带一类的配饰后,何应悟的注意力会溜号。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一听到谈嘉山解、系表带折叠扣的声音,耳朵便会下意识竖起来;谈嘉山绑、拆领带时,自己的目光便会被无形的手给强行拉过去。
何应悟由姥姥带大,成长过程中从来缺乏父亲与兄长的角色;而支配欲强到有些神经质的谈嘉山,刚好弥补了他对代表权威感的角色的憧憬。
谈嘉山的一张脸漂亮得锐利辛辣,与和顺驯良完全搭不上边。
再加上这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对方垂着眼睛不说话时,哪怕没做错事,何应悟也会莫名心惊胆战。
但规整的服装的穿上身、标志着有序的饰品被扣在合适的位置以后,谈嘉山那股子令人悚然的锋芒便会巧妙地全数收敛在内。
白金的机械表像一副精致的手铐,而布料挺括的领带则像极了项圈。
它们被严丝合缝地合上时,总叫人想起扣在藏着獠牙的凶兽吻部的嘴笼。
而当它们被摘下……
停停停。
何应悟拍拍脸,止住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桃色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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