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疲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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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琦站在灶台前，闻着小火慢炖的粥散发出来的香味。厨房位于一楼，开了很大的一扇窗户。他轻轻推开，混着昨夜雨水和清早泥土气味的空气徐徐拂面，他忍不住闭上眼。

肺里满是刚吐纳的新鲜空气。清凉的惬意让他由内而外感到舒心。

这是一日之中的清晨时分，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刻。没有什么时候能比得上这一时了。

沈琦还看着锅里的粥，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抱住：“在做什么好吃的？”对方的脑袋在沈琦脖颈处蹭来蹭去，声音慵懒。

沈琦尝试推开对方：“板栗鸡丝粥，拿小米炖的。先出去吧，好了我端出来……唔！”

两个人紧紧拥吻在一起。

沈琦被吻得缺氧，脸色涨红。终于松开，沈琦趴在对方胸口喘气：“顾知意，下次别这样了。”

顾知意又拿鼻尖蹭沈琦脖子，湿热的鼻息喷薄在皮肤上，引起阵阵战栗。

“我早上亲我老婆也有错了？”

沈琦拍拍他的脑袋：“先出去坐着。”怕他继续耍赖手指曲在他下巴勾了勾：“先出去，乖。”

顾知意走了出去，他坐在餐桌上，看着房屋那令人舒适的装潢，手在桌面上搭着。

这些都是按沈琦喜欢的风格装饰的，结婚那天沈琦看到房屋的样子喜欢得不得了。

想到沈琦那天眼睛里幸福的泪光，顾知意心情也不由得愉悦起来。

粥被沈琦端上来，还有几碟小菜。

“今天很开心？”沈琦解下围裙，搭在椅子上。

顾知意喝了一口粥：“我老婆给我做饭我当然开心！”

沈琦竭力忍下笑意，撇过头：“油嘴滑舌。”眼睛却不自觉泛着光。

“今天回来得晚吗？”沈琦给顾知意系好领带。

顾知意看着那双白皙的手：“有个合作要谈，不过我保证我啥也不干。”顾知意凑过去亲了亲沈琦的脸。

沈琦抱了抱他：“路上注意安全。”

沈琦倚在门边，看着顾知意坐上司机的汽车，原本在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阳光柔和地洒下来，他的眼睛不适地眯起。渐渐地笑意逐渐融化消失，直至不见。

关上房门，将阳光隔绝在外。沈琦看着屋内简约大方的装潢，原本是他最喜欢的风格，现在看却怎么都觉得苍白。

脱力地坐在沙发上，沈琦感到一阵困倦，右眼皮不住地跳动让他感到烦躁。

最近这段日子眼皮一直在跳，一条就跳个不停，沈琦对此早已烦得不行。

估计是太累的缘故，沈琦起身回到房间。顾知意起床后总是不会收拾床铺，以前要么是家政来收拾，要么就是沈琦来收拾。现在结婚了，那所有活儿都全部归沈琦处理。沈琦觉得卧室是个很私密的地方，他不喜欢别人来收拾。

沈琦将被子抖开，铺在床上。将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后，掀开被子的一角，占了个小小的地方，蜷缩着希望自己能沉沉睡去。

他忽然疲惫又忽然精神，困意总是无处不在可永远不能再床上出现。

睡不着。

这是个令自己难过的事，沈琦从前最不缺的就是睡眠。他被父母养得很好，眼神因为睡眠充分总是明亮清澈的，气色也总是健康，精神饱满。

最艰难的日子里，他被林明琪的追随者侵扰，被不明真相的人谩骂，夜晚长时间撑着精神不敢睡。久而久之，睡眠便逐渐从生活里溜走。顾知意再次找到他的时候，沈琦濒临精神崩溃了。

顾家继承人的能量是巨大的。

误会被澄清不同于脏水泼身。污水依旧留痕，即便污渍洗净，过往的痕迹仍然膈应内心。林明琪所做的事被一件件揭露，受蒙骗的人们将曾经的手段对准始作俑者，于是林明琪出国。顾知意陪着自己治疗，克服阴影，顺理成章求婚。

所有人都说沈琦真是好命。

好命吗？沈琦不知道。

但人人都这么说。他们对沈琦又佩服又不屑。他们说没想到居然是沈琦陪着顾知意到了最后；他们说沈琦手段真不一般，连林明琪都被逼着低头道歉，还逼着对方出国；他们说沈琦也算苦尽甘来，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这算什么好日子？沈琦将自己蜷成一团，心里苦笑。他身体没有原来健康，现在总是容易手脚发冷，有时候老是浑身发软，出毛毛汗。艰难的日子里，沈琦连医院都不敢去，每年一次的体检也搁置了。结婚后，他就约了一次体检，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因为一个顾知意，一个林明琪，他原本快乐轻松的日子，全都变了。这算好日子吗？

是顾知意拿他作替身，可沈琦却被骂倒贴；是林明琪做错了事，跟别人乱搞拍了照，还要来陷害自己，可是自己担上骂名，被有色眼镜看待；顾知意说着爱他，却不让他离开，最后将他推到众人面前用声势浩大的求婚让自己不得不伸出手；林明琪借顾知意的名义，对自己作出种种过分的事，却还能全身而退。

沈琦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可笑，伤害都是以顾知意为中心，对自己扩散伤害，但最后他们却没有分毫实质性的损失。只有自己还抱着伤痛，但凡说一嘴，就会有无数人跳出来：“知足吧，他都爱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沈琦不缺爱，他抱着爱人的态度面对感情，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却有苦难言。所以他不快乐，面对求婚他不再同于以前的干脆，开始瞻前顾后，他确定自己很难再爱顾知意了。但拒绝好像显得自己不知好歹，所以他同意，连他自己都很难讲清为什么。

从始至终，圆满的只有顾知意，沈琦什么也没有。

他强撑着自己快要崩溃的精神去粉饰太平，真是稀奇的事，沈琦第一次发觉自己也很虚伪。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过得不好，他躲在顾知意身后，不出门，不见人。他用隐匿的方式来彰显顾知意对自己的宠爱，这是他乔装自己的底牌。

杂乱的思绪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厨房里炖的汤已经飘出香味来了。沈琦撑着自己身体，走到厨房，将从早上开始煮的午饭依次转好。他要去给顾知意送饭，一种显示夫妻生活和谐的手段，一种保护沈琦能隔绝流言蜚语的最好方式。

走出屋门，外头阳光刺得他不适地眯上眼睛。他觉得有些热，这一年来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炎热，所以他叫来司机准备出门。

从家里到公司，大约有一个小时，车子开过去，刚刚好午饭时间。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走过，神色从容自在。

自由自在，沈琦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