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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衣拿他没办法,只好道:“我家少爷说了,要两捆柴,你等会儿送过来。”

陈云起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陈家的邻居,除了吴青阳,就是被小侍女称作少爷的景弈。

陈家旁边的青瓦房无主多年,据说主人早已搬进郡中,不过未曾将这处祖宅卖了。这几间青瓦房可值不少缗钱,杏花里不少人都打着将其强占的主意,谁知七年前,景弈拿着地契来了杏花里,叫他们的盘算都落了空。

景弈的户籍挂在这祖宅中,杏花里传言,他其实是不为主母所容的庶子,这才被赶回了穷乡僻壤的祖宅。

话虽这样说,他从其父那里继承来的身家胜过了杏花里许多人家,无须劳作也过得很是滋润。

杏花里许多人看得眼热,想着既然同姓,他帮扶一二远亲也是应当,在景弈刚搬来不久便纷纷上门打秋风。

不过景弈不仅未曾理会他们,见有人纠缠,直接唤仆从将人扔了出去。

杏花里乡民这才知道,他不是他们可欺的人物。

至于景弈身边的小侍女蝉衣,是在三年前大旱时流落到杏花里,将自己卖给了景弈做侍女。

因她年纪小,景弈也只吩咐她做些琐碎小事,用度上也不曾苛待,过得倒是比寻常人家的儿女更滋润几分。

蝉衣与陈云起关系寻常,只是陈稚在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年纪相仿,她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也是因为如此,借着陈稚的光,蝉衣一直都找陈云起买柴火。后来陈稚病逝,陈云起性情木讷寡言,蝉衣与他说不上话,二者也就没有更深的交情。

这边,得了蝉衣的话,陈云起背着两捆柴火出门,不多时便回转来。

仔细地数过掌心握着的几枚钱币后,他才将其放进桌上扑满中。钱币相撞之声响起,陈云起面上露出一点近乎满足的神色。

随着最后一缕日光没入地平线,夜色笼罩了这个杏花里。

陈云起咽下最后一口没什么味道的麦饭,收起碗筷,终于想起去看看自己带回来的人。

少女的呼吸虽然仍旧微弱,却并未彻底断绝。

陈云起有些意外,借着手中烛火昏暗的光线,他发现少女身上伤口似乎已经止住了血。

难道她真能靠自己捡回一条命来?

陈云起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拿了床干净的被褥给少女盖上。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

回到屋中,陈云起躺上床榻,将烛火灭去,很快便沉入睡梦之中。

月光澄明如水,从木窗漏入,就在一墙之隔外,天地灵气徐徐涌入,在无声无息中融入少女身躯,狰狞伤口得以逐渐弥合。

也就是在这一刻,远处深山之中,被重重禁锢的兵刃发出一声嗡鸣,周遭浓郁灵气随之流动,搅乱缥缈云雾。

坐镇于此的青年猛地睁开双眼,神光锐利如刀锋。

丝丝缕缕的先天道韵循着风的方向远去,脱离山林,散向不可知的远方。

怎么会这样?青年看着这一幕,不由紧皱起眉。

他站起身,掌心灵力流转,却未能卜算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兵刃嗡鸣之声再度响起,一股狂暴而躁动的气息自山中弥散,令人望而生畏。

青年神色凛然,无暇再追寻先天道韵的溢散,手中掐诀,脚下无数繁复阵纹亮起,终于强行将蠢蠢欲动的兵刃暂时镇压。

但他脸色却不见多少放松。

青年心中清楚,他所看守的这把凶刀,终究还是到了要现世的时候。

昔年魔族遗留下的凶刃,几有屠神戮仙之力,不知会引来多少势力争夺,为此又要生出多少杀戮与争端。

山崖上,他负手而立,衣袂翻卷,如松如竹。

深夜中,先天道韵的溢散引起了不止一人的注意。

从不同方向行来的人俱都在这一刻抬起头,洞天秘境中存留的先天道韵,为何突然会散失于凡尘?

难道……

数百里外,少女骑着一头毛驴,感受到风中灵气的流向,清秀面容上现出一点意外之色。

她随即从袖中摸出一块龟甲,神神叨叨地念了几句咒言,向空中抛去。

龟甲落在她手中,其上隐隐现出几道灵光,少女摸了摸下巴,竟然算不出来?

那她是按原来的方向走,还是去碰碰运气?

少女望向杏花里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去这里会更有意思点儿。

她向来不是踌躇不决的性情,不过片刻便做出了决断,抬手拍了拍毛驴,在前方岔路上换了方向。

同少女一样注意到灵气流向的人不在少数,有的并未在意,仍旧向自己原定的方向前行,而还有些人选择了和她相同的方向。

天边露出熹微晨光的时候,陈云起已经醒了。

他沉默地打水洗脸,为自己煮好一碗没什么滋味儿的麦饭,少年有些黧黑的脸看起来像是一块无甚光彩的顽石。

用过朝食,陈云起似乎终于想起侧卧中还躺着一个人,他推门走入,想看看昨日带回的少女是不是已经咽了气。

他的神色很平静,毕竟,一个陌生少女的生死与他实在没有太大干系,没道理要做出什么伤心表情。

停在床榻边,借着门外投进的天光,陈云起发现少女一身伤口已然尽数消弭,连昨日干涸的血迹都消散无踪。

他迟疑片刻,终于抬起手将被褥掀开一角,只见少女原本被血染红的素衣也焕然一新,像是从未受过伤一般。

陈云起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心中惊骇莫名,但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木讷神情。

他昨日带回的少女,是神仙,还是鬼怪?

怎么想,都是后者更有可能。

理智告诉他,若不想招惹麻烦上身,最好将这少女扔得越远越好,但陈云起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为少女拉上了被角。

至少现在,他做不出将人丢出去的举动。

无论她是什么,如今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女。

若是吱吱还活着……

陈云起低头看着地面,有些失神。

自从两年前,妹妹陈稚病逝后,他在这世上便是真真正正地孑然一身了。

但即便如此,他总还是要好好活着的。

陈云起沉默地向门外走去,当年父母置下的田地在为陈稚治病时已经尽数卖了。杏花里这样的乡野地方,没有田地,陈云起就只能靠在山中砍柴为生。

午后,觑着吴郎中小憩的空,吴青阳翻墙进了陈家小院。

正打着赤膊砍柴的陈云起看着他,面无表情道:“门没锁。”

吴青阳挠头,讪讪道:“习惯了,习惯了……”

他从墙头落下,凑到陈云起身边问:“云起,你昨日救的那小姑娘怎么样了?要是咽气了,我正好给你搭把手把人埋了。”

棺材虽买不起,挖个坑他还是有力气的。

陈云起把手中木柴劈开,吐出两个字:“没死。”

“没死?!”吴青阳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这么重的伤,一夜过去居然还能留着一口气,这姑娘的命可真硬啊。

他唏嘘地感叹了两句,陈云起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并未提及少女身上异常。

吴青阳也没有察觉,他实在有些好奇少女如今情形,当即便要往房中去看看。

陈云起拦下了他。

吴青阳有些奇怪:“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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