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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愿望,劳烦她大着肚子陪我跑这一遭,我心里有些愧疚,在她诧异的目光之中,坐到了她的身旁,然后托着她的脑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也该是你靠着我,”我受不了这双瞳孔震颤的眼,手动阖上了她的眼皮,轻声道:“辛苦你了,睡一会儿吧。”

“嗯……”

她又想抓我的手,却发现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小佩,根本腾不出手来。可能她总要抓着别人的手才能安心,看着她这幅模样,我有些心软,从虎口处握住了她的手掌。

与我相触碰时,她的指尖动了动,被我阖上的眼皮也颤了颤。孕育生命本就不易,何况她年纪还这么小,我用另一只手臂环住她的后腰,使得空荡的后背不至于无所依凭。

腰肢酸软,孕腹沉坠都是常态,虽然她平日里一声不吭,但想必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为仆为妾,身心俱累,我若是她这般境地,做的不一定能有她好。

“奴被发卖之前,家中曾有一位与您年纪相仿的姐姐。”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过去的经历,竖起耳朵,想听听她到底要怎么说。

“没有旁人的时候,奴可以叫您‘姐姐’吗?”

“行啊。”只是个称呼而已,想叫就叫呗,这有什么难的。

“姐……姐姐,”她磕磕巴巴叫完,小心翼翼往我怀里靠了过来,这会儿才敢把身上的重量完全压上来,她颤着声,闭着眼睛,又叫了一声:“姐姐。”

她大概是想家了,把我当成了家中的姐姐。与我年纪相仿,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姐姐现在应该也已嫁为人妇。而在此之前,她想必已度过好几个飘零无依的年头,一路辗转流离,才被陈生买回,有了类似家的居所。

作为奴籍未消的妾室,她拼命想要融入到这个家中来,甚至不惜策反小佩来讨好身为正妻的我。左右我与陈生也不剩什么夫妻情分,而且她留下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她不伤害小佩,由着她便是。

至于陈生,这两年他背着我出去找的相好可不少,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我睁只眼闭只眼,他还当我被蒙在鼓里。开始时只是晚归,找各种理由搪塞,后来干脆留宿不归,竟是连由头都懒得编了。

陈生书生粉面,文质彬彬,又惯会体贴温柔做派,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将我托付于他。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世事难料,怎知背弃,空留悲戚。

“小生心悦小姐已久,此生唯爱小姐一人,定不负恩师所托。”洞房花烛时,他这样和我说道。

看着此时躺在阿照怀里的小佩,柔软的孕腹抵着身体,脑袋则靠在阿照逐渐饱满充盈的胸部,而我费力的把阿照因有孕而粗壮不少的腰揽住,她小心翼翼靠在我的肩膀上,眼皮已不再颤动,看来是睡着了。

父亲逝后,陈生未曾陪我来看一次,都是我一人独往,甚至小佩来也是头回。生前颇多敬重,而今只字不提,还总在这几天找由头出去,一两次我信他是真有事情,一连四年都是如此,我再信他才是有鬼了。

反倒是一向挑剔计较的婆母,在这时候尤为开明,提前几天为我准备好要用的东西,还让我捎上自家酿的青梅酒,用小坛装好,一同带过去。

“先生就爱喝咱家这酒,每年都要送上一坛,今年也该是这样。”

我知人死如灯灭,又妄泉下能有知。父亲病时我担心他身体,怕他病迟迟不好,不肯让他碰酒,撒手人寰,竟到末了也没尝到滋味,若早知如此,我定不会拦他。

如今再给他带酒,不论带多少坛,又有什么用呢。

许久未归,稍稍收拾一下落尘遍布的屋子,又恐阿照孕期困倦,顺便把柜中的被子也拿出来清洗晾晒。即便挺着个大肚子,阿照也清闲不住,我只是起了个头,活计就被她接了手。

“天快暗了,路上不安全,姐……姐姐早去早回,这里一切有我。”

一声“姐姐”,她叫的磕磕巴巴,还在叫完后小心翼翼抬眼看我的反应。看她这模样,若是我但凡拉了脸,她肯定就改口回之前的称呼了。我答应她可以叫,就不会生气。

阿照虽然年纪小,却格外踏实稳重,做事也靠得住,何况小佩也听她的话,她带着小佩,我也能够放心。没再耽误,我点了点头,拿了东西上山去了。

因为要清洗打扫,阿照把袖子卷起来,露出半截嫩白的手臂,漂亮又纤细的手臂,可惜手腕处有着一圈难看的淤青。小佩拉着她的手问是怎么回事,她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只好轻轻摸小佩的脑袋。

再往前走,我听不见她们讲话的内容,回头去看,看见阿照站在门扉处,正盯着我走的方向,一手牵着小佩,一手扶着后腰。

小佩看见我回头,冲我挥舞着手臂,小丫头抬头和阿照说了些什么,然后,阿照抬起手臂,学着小佩的模样,拘谨而生滞的挥动了两下。

“娘—亲—,早点回来呀—”

胡闹的小丫头片子,我又不是出什么远门,最多两个时辰就回,还拉着阿照也陪她一起闹。转念一想,阿照好像也没多大年纪,我十四五岁的时候,还在为了一盒胭脂和爹爹赌气。

与我同龄的阿香拿了盒胭脂与我炫耀,说我整日素面朝天忒得难看,我就闹着也要一盒。我还没怎么闹,爹爹就给我买了,迫不及待涂了半张脸,结果把他笑的直不起腰来,连连叹道真是个活宝。

后来我才知道,阿香的胭脂是邻村的阿牛送的,是人家的订婚礼物,她哪儿是和我炫耀胭脂,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女儿姿态,迫不及待传达喜讯罢了。

每年都要和爹爹说些近日之事,然今年无甚可说,总不好说陈生落了夫子的面子,背了曾经的誓言,买回来个怯懦乖巧的妾室,来给他陈家延续香火。守礼乐的夫子定然无法理解陈生,夫子一生不忘其妻,唯一夙愿未了,是再回江南。

近日之事无甚可说,那便说些往日旧话。十八年往事难以诉尽,再抬眼已是残阳将落,天地换色,耳边竟是小儿呜咽之声。

怀里扑过来一个温热的小东西,是满脸泪痕的小佩,抽泣不止委屈巴巴。

“娘亲,天都快黑了,娘亲还不回来,”小佩抹了抹眼泪,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外面,危险,小佩担心娘亲……”

或许是我平日太过严厉,这孩子少有和我亲近,更别提像这样扑到我的怀里来撒娇,反倒是与阿照亲密无间,我以为有阿照陪着她,她该会高兴才对。

心里又酸又甜,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哄了她几句,纠结她的事情解决了,小丫头就不哭了。还说她也要和外公说话,从出生起但现在,她还没来看过外公。

“娘亲,姨娘可以来吗,她一个人在那边等着我们。”

我当然知道她来了,不然小佩一个人也找不来这里。

“出来吧。”

一阵窸窸窣窣,阿照从树丛后面费力钻过来,她大着肚子行走不易,又带着哭啼啼的小佩找上山来,现下额发都湿透了,贴在脸上。她的肤色白皙,而脸热的红通通的,一副被折腾过后的模样,瞧着难看极了。

她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现在模样难看,不敢近前来,只怯生生的站在那儿。

父亲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如若仍在世,知晓阿照身世,想必也能谅解一二,只不过若父亲在世,陈生也不敢明目张胆将妾室娶进门来,这个假设本身就是一道自相矛盾的无解之题。

“娘亲,是我一定要来找娘亲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小佩拉了拉我的衣角,试图为阿照的冒犯之举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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