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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哥哥,这个要怎么写?”今年三岁的皇帝轩辕晟坐在龙椅上,两只腿奋力地攀着椅边,手里捏着小一号的毛笔,绷着脸努力看着桌上的折子。
轩辕冥翘着二郎腿坐旁边椅上,嘴里正咬着颗葡萄,咽下后随便摆了摆手,“你就全写知道了,反正我都是这样干的。”
百官的奏折一般由文渊阁审看后进行票拟,发入宫中朱批,没有采用的发还给官员,改动的送入六科廊房摘抄,使大小官员得以原文。
这一套流程中,还没成年的小皇帝和被父亲强塞进来的轩辕冥就属于两个吉祥物。
“好,朕听冥哥哥的。”小皇帝从小就跟在轩辕冥身边,在他印象里就是轩辕冥说什么都是对的。
轩辕冥擦掉手上的果汁,懒洋洋地打开折扇给自己扇风,“赶快写,写完了我给你讲故事。”
小皇帝轩辕晟开心地挥起双臂,“朕要听骑马打仗的故事。”
“行。”
不过小皇帝还有一点犹豫,歪着头咬着笔杆,“可是冥哥哥,皇叔不是让你把折子精简一遍的吗?你好像还没有做。”
“我精简过了。”轩辕冥用扇子挡脸,遮掩心虚。
“那为什么这个折子还是好长,”轩辕晟苦恼地托着脸,“朕的头都要被绕晕了,而且他里面‘圣上龙体安康’和‘臣不胜惶恐’说了好多遍,冥哥哥你真的有看过后进行删减吗?”
“看过了,这就是删了后才只有这两句重复。”
“冥哥哥,骗人是小狗,你要被皇叔打板子的。”
“父王才不会打我。”
“是吗?”轩辕晟竖起折子,只露出一对滴溜溜转的眼睛,“虽然朕很小,但是皇叔教过朕,‘知道了’的意思是朕看过但是不予以采用。冥哥哥本来应该把所有折子誊抄过一遍后念给朕,再让朕过目票拟,你现在偷懒,所有折子都要被打回文渊阁,你要被打屁股了。”
“天天天天!”轩辕冥一步冲过去,从桌上抢过折子,“你都批完了?你怎么这么快?”
“现在可以给朕讲骑马打仗的故事了,”小皇帝将写字时别起的衣袖挽下,端端正正地坐好,“朕要听。”
“我没时间,”轩辕冥抱住所有折子,“你让太监给你讲。”
“如果朕哭的话,冥哥哥也没办法的吧?”
轩辕冥转过头与小皇帝眼对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故意的。”
“母后告诉朕不可以相信你和皇叔,可是朕很喜欢冥哥哥,以后请不要再糊弄朕了。日后朕亲理国事,以我们的情分,就算再多人弹劾你,朕向苍天为誓,绝不动你。”
轩辕冥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
“朕以周公待你,你非要自比韩信,朕无话可说。”小皇帝扶额像个大人般的叹了一口气,“唉,你不懂朕的苦心啊……唔,不要捏脸。”
轩辕冥捏着轩辕晟的脸,冲他笑道,“臭小子,你才三岁就想着忽悠我了,给我把折子重新抄一遍!”
“唔,那是你的活,”轩辕晟鼓着嘴尽量保证口齿清晰,“皇叔说你想当权臣。”
“你知道什么是权臣吗?”
“朕知道!”轩辕晟举起手,“能说出陛下何故造反的那种。”
这次轮到轩辕冥扶额了,“得给你换个老师了,这都教成什么样了,要是云太傅还没死,我一定把他绑到皇宫来教你。”
“云太傅死了吗?”轩辕晟歪着头不解道,“可是前几日户部不是才说云家的欠债还完了。”
轩辕冥垂下眼睫,“是的,这是一笔很难说的债。”
三年前的那场宫乱发生的太突然,等到轩辕冥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朱红的宫门被推开一道缝隙,阳光倾洒进来,正落在轩辕明的脸上,他坐在地上抱着中箭的云清,眼中一滴泪缓缓滴落,“我不会原谅她。”
这一刻,轩辕明对这座皇宫的恨达到了极点。
云清并不是一个绝对的好人,他的道德感一直都是随心的,就比如轩辕明能去参加考试的名额就是他昧来,再到浙江贪污案他谋划一切。
在时局中,云清随波逐流,他一直在努力地还债,因为叔父,他要还金钱上的债,因为承父辈的情被封太傅,他要还精神的债,因为祖父过多的期望,他要还心灵的债,他在债务中杀死了自己。
直到他遇到轩辕明,宫中相遇,一眼便为知己。
只是那不是救赎,而是一个在黑暗中不断下沉的人找到了另一个和他一样迷茫的人。
“我的债还清了,”这是云清最后一句话,他沾血的手努力指向那洒进来的阳光,“你的呢?”
我一生分不清知己和心动,且将救你当做赎罪吧,愿你向阳而生。
轩辕冥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云清在死亡的最后关头不仅没有恐惧也没有遗憾,反而很欣慰的样子。
“就算他是为了保护轩辕明,但是他最起码要考虑一下云老先生,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先生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
“你觉得云清是个好人吗?”轩辕长德问道。
轩辕冥仔细思考后摇了摇头,“不是。”
“他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你不要用那种好人牺牲的精神去看他就能理解了。害羞和逃避一直都是他真实的性格,反而主动去查案的大无畏才是他装出来的,他只是认为自己欠朝廷的,欠百姓的,他的精神负担一直很重。就算他还完了金钱的帐,他也不会还清心上的债务,更何况他一直在给自己增加新的欠债。”
轩辕长德将手里的文书递过去。
轩辕冥接过,细看一遍后大吃一惊,“他,他受贿?!”
“不然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筹到那么多钱,内心债又欠了一份,拆东墙补西墙,云清早晚要崩溃。”轩辕长德眉头皱起,手慢慢收紧,他想起自己曾对云清说的那句,你的债还没还完就想跑?
轩辕长德总能精准地分析别人的心理,他不能欺骗自己,说自己不知道那句话是堵死了云清的退路,逼云清想出最糟的方法去解决问题。
这世上有绝对的好人吗?轩辕长德问自己,或者说,这京城中有谁真能一点执念都没有吗?
人,不过是欲望的奴隶罢了。
轩辕长德无意间瞥向身旁铜镜,看到鬓间的白发,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将鬓角遮住。再扭头看向轩辕冥,他正在抚弄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那样的年轻,同他手里的花一般,正值最好的年华,可是自己却已是即将枯黄的绿叶。
父亲爱上儿子,多可笑,抛去伦理的障碍,他们中间相差着十九年的岁月。终有一日,当他步入老年的时候,该用什么留着自己的爱人?
轩辕长德手揪着发丝,感受着那种刺痛,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云清说出还债的话了,他当时的确是想逼死云清!
该用什么留着年轻且野心勃勃的爱人?打碎他的筋骨,让他在朝堂上找不到一个帮手,只能来依附自己,只要他还想往上爬,就只能去讨好他的父亲。
轩辕长德看着桌上吏部的推荐人选,提笔将与轩辕冥关系好的几人划去。在这过程中,轩辕长德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在慢慢扭曲,他曾经有想过淡泊名利,但是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儿子,轩辕长德选择向欲望低头。
许多年后,轩辕长德陪皇帝下棋。
一连输了三盘的皇帝苦恼地捶了捶头,“朕记得皇叔以前的棋艺并不好啊。”
轩辕长德捻起一枚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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