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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那年我读初二,被我的亲生父母送给了孙保生。
?他们是这么说的,爸爸做生意赔本了,妹妹的奶粉钱都快要出不起,哥哥上大学也需要生活费,他们实在没有能力养活我。
?生下哥哥后他们就一直想再生个女儿,但我是个男孩。小时候妈妈会把我打扮成女孩的样子,但我讨厌那些镶着花边的粉色小裙子,会吵闹着要把它们脱下来。
?长大后我性格阴郁,从来不和他们说笑。隔着一扇房门我不止一次听见妈妈对爸爸说,我的性格实在是讨人嫌。
?他们一直不喜欢我,我知道的。终于在我上初一时时他们生下了妹妹,我猜他们那时候就不想要我了。
?十四岁那年我离开家,成了孙保生和赵丽丽的儿子。爸妈说孙叔叔和赵阿姨都是好人,他们会对我好。他们还说真的很对不起我,下辈子我再投胎做他们的儿子。
?离开时我坐在孙保生的车后座回头看,隔着一扇模糊的玻璃,他们身后漆成灰色的房屋仿佛变成了吞噬人的巨兽。妈妈靠在爸爸怀里抹眼泪。
?我真希望那眼泪是真的。
?孙保生的手在我腿上乱摸,我拼命忍住想吐的欲望,用尽全力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居然被我挣脱了。
?我跳下床在桌子上随便抓了个东西,水杯还是什么的,我不记得。总之我把它砸在孙保生头上,好像有血流下来。
?然后我跑出这个房子,飞奔下楼梯,跑到了街上,接着停下,开始梦游似的往前走。
?我想我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大概很平静,或者可以称之为死寂。我甚至没有流泪,我没有任何要哭的冲动。
?我想我本应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对每一个经过的人控诉我遭遇了什么。可是要说的话太多了,我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起。故事太长总是没人愿意听。
?路人向我投来怪异的目光,毕竟我头发凌乱,还没穿鞋,光脚走在人行道上。
?可惜我没有镜子,不然我多少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能像个风尘女,也可能被当作和家人吵架的叛逆青年。
?无所谓了。
?我只是在想,我的人生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沉没的呢?
?小时候我妈给我穿裙子我真不应该生气把它们脱下来,朝我妈吼“我是男生”。也许那样她就能多少喜欢我一点。
?也许那样我的命就会好一点。
?走到十字路口,前面是红灯。我光脚站在乌云下,恍惚间我的世界下起了雨,角落爬满苔藓,落叶腐烂,蘑菇生长。
?绿灯亮起,我光着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开始飞奔。
?我想尖叫,想大笑,为我无处安放的漂泊着的灵魂,为我不堪的贱命一条。
?我一直跑一直跑,跳跃着躲闪行人。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喉咙很痛。我想吐。我总是想吐,也许是因为我的内脏正在腐烂。
?突然我撞在一个人身上,接着跌落在地。
?我听到周围隐隐传来惊呼,但我像被泡在水里,看不清也听不清。我的世界下起了雨,雨水把我整个淹没了。
?恍惚间有人试图拉起我,有人在问我怎么了。
?我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谢酊站在我身前,看着我的眼睛问我怎么了。他伸出手搀扶我,我无意识地抓住他,指甲都快要把他的皮肤掐破。我的假发披散开,像海藻一样缠绕着他的手臂。
?溺水的人会下意识地拖住来救他的人,这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整天想着自杀的人,站在楼顶被夜风呼啸着吹过时也会忍不住发抖。
?他半跪下来,我上前抱住他,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脖子。
?“可以带我回家吗?”
?我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狗,在滴水成冰的季节里瑟瑟发抖,窝在破烂的纸箱里,可怜巴巴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可以带我回家吗?”
?我像来自地狱的恶鬼,最擅长恩将仇报,挣扎着爬出地面,把对我释放善意的人也拖进地下。
?我想我发抖得厉害,从里到外都在颤抖。我的眼神也许是涣散的,因为我什么都看不见。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询问,有人在喊“快报警”。混乱中我听见一声不太清晰的“好”,因为被闷在水里,所以环绕着气泡的声响,灌进我的耳朵,让我忍不住再次颤栗起来。
?其实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来救我。
谢酊家特别大。
?出租车进不去他家小区,他下车带我进去的。
?天已经黑透了,但小区里的灯很亮。小区里面都是独栋别墅,进他家大门后先穿过一个花园,然后他领着我进了屋外的透明电梯。
?原来校草不仅是不良少年,还是个家里很有钱的不良少年。
?电梯停在二楼,他开了灯,带我坐到沙发上,拍我的手让我松开。我才发现我指甲一直抠着他手臂,他衬衫上已经洇出血迹。
?我脸上妆花了,脏兮兮的。他叫我先去洗脸,我坐沙发上没动。我怕以后他在学校看见我认出我。
?我继续装哑巴,尽管他好像已经听见过我说话。他站在我身前盯了我片刻,想了想问:“要报警吗?”
?我摇头,伸手指他手臂上伤口,要他去处理。
?他顺着我手指看了一眼,转身去洗手台拧开水龙头卷起袖子对着冲。水声哗哗响起,我盯着他的背影。不愧是校草,光是一个背影就够让人浮想联翩。
?冲完伤口后他就没管我了,自个上楼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起身去阳台看了看。
?我头一次见这么宽敞的阳台。阳台外摆着兰花,是电视机里说的名贵品种。角落里有个半环形躺椅,里面放了个kdle和几张唱片。
?我在那站了一会。从落地窗往外看,下面是一个花园,被漆成白色的小栅栏围起来,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冷清。
?因为室内亮着,玻璃反光,我能模糊地看见自己。玻璃上映出的我穿着廉价的裙子,光着脚,浑身都透出一股庸俗的劲儿。
?好没意思。
?我一转身,却被吓得一愣。谢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他走路怎么没声音?
?我看着他,他说:“房子很大,你随便住,不收费。”
?我歪着头注视他,眼神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这么好心”。
?同时我在心里觉得自己很贱,他在大街上救了我把我带回家,让我有生之年进入这辈子都买不起的房子,我居然还要表现得这么傲气,装模作样又做作。
?他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勾了勾嘴角,居然说:“你要真是女的我就不会这么做。”
?我操!
?我脸皮都抽搐了,说了进他家之后的第一句话:“你知道我是男的?”
?谢酊似乎没理会我的恼羞成怒,径自朝我走过来,云淡风轻地解释:“女的胸没这么平。”
?我为他这句话更加恼火,又没由来地感到尴尬无措。看着他向我走来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但他只是经过我,拿走了躺椅最上面的那张唱片。
?他很熟练地抽出那张黑胶,把它放在沙发扶手旁支着的唱台上。音乐缓慢流淌,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法语歌。
?随后他很舒服地半躺在沙发上,双腿伸出堪称优美的线条。他补充道:“楼上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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