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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柔柔弱弱,软骨头,哪像是广西兄弟,敢造反,杀头都不怕的,那才能顶得住事,像是这样绵软的男人,女人找了他们,一辈子受罪,所以那张继庚虽然可恶,毕竟还是个有血性的人,关键的场合不会缩起来。
到这时黄莲玉竟然对邱三娘有所同情,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孩子不要让他哭,天亮了我找人送出城去,是死是活,都看他的造化了。”
要说黄莲玉,毕竟是在太平军中有根底的,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出去找了人,金田团营一同走出来的老兄弟,托他把孩子带到城外,或者是送人,或者是怎么,都凭他了,至此这孩子的事算是了结了。
邱三娘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精力为这个孩子而痛心,满心都是杀头的恐慌,况且倘若事发,还连累本馆姊妹,实在惭愧,又因为她毕竟是刚刚生产,黄莲玉便给她报了个“病假”,一连几天休息在馆中。
大家都看到邱三娘脸黄黄的,又黄又瘦,身上没有力气,她在妊娠期的营养就不足,胚胎是从母体吸收养分的,邱三娘就更加吃力,此时虽然还是在围产期——怀孕二十八周一直到分娩后一周叫做围产期——然而在这个很重要的时期,邱三娘难以补充营养,黄莲玉给她报病假就已经很是可以,却再难有什么帮助。
天京城里食物供应日益吃紧,像是夏侯欣和练彩师这样天足的“整劳力”,每天还只是那么一点点稻谷,更何况是“休病假”的邱三娘,到如今天京城内的女馆,已经是连每天三两稻谷都不能供给,按人头能分到的只有一小捏,每个人都是整天忧虑吃饭问题,同伴们尽量从自己的口粮里匀出一点,给邱三娘,勉强是能够活命。
邱三娘即使这样虚弱,每天还有一次好罪要受,就是排恶露,练彩师每天出工回来,吃过晚饭就给她按压腹部,排出恶露,“恶露”是一个经验医学的名词,就是分娩之后随着子宫蜕膜的脱落,一起排出体外的血液和坏死蜕膜,一般持续四到六周,练彩师一直以为这个词应该改一改,“恶露恶露”听着就让人恐慌,好像挺邪恶的样子,其实只要不发生病变,这种血液和坏死蜕膜的排出属于正常的生理现象,而且说“恶露”总觉得有点不太专业的样子,感性色彩浓厚,理性色彩不足。
邱三娘前面三天是血性恶露,成分之中血液占多数,颜色鲜红,量比较大,练彩师还用手指沾着她排出的恶露闻了一闻,一股腥气,不过并没有臭味,就只是血液本身的气味,是正常的;血性恶露里面的含血量逐渐减少,到了母亲的离去
一个月后,邱三娘的身体渐渐地有所恢复,又能够出工,虽然还是乏力,总算能够走动,见她终于能够行动,馆内的同伴也都为她高兴。
这一天,练彩师与母亲一起上工,这一阵她们是去拆皇城,也就是从前的满城,本来是前明建在南京的紫禁城,满清占领之后,把这里作为八旗驻扎的地方,当初太平军攻占南京,满八旗凭借这一座皇城,很是激烈地抵抗了一阵,如今这一片的城墙正在给拆除了,母女两个干的就是这个活计,上面是老年男子拆砖往下扔,下面是女人捡拾砖块,装在筐里往外面挑,多是送到天王府还有东王府,天京城内如今各处起王府,整个城市成为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
明代皇城的砖,那是又大又厚,特别坚实,极为沉重,练彩师肩头挑着担子,一边走心里一边想,好在是没有让徒手接砖,那可真是悬,自己虽然眼明手快,这种操作也受不了,一个失手就要骨折的,这种时候手臂骨折可是麻烦。
练彩师送了一回砖,担着空筐正在慢慢地往回走,如今她也学会了“磨洋工”,本来绝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这样,练彩师虽然政治上不积极,从没要求入党,但是做人有原则,分内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肯打折扣的,否则便感到于心不安,小高有一次就笑她:“彩师胸前可以别一枚党徽。”
当时练彩师乐着说:“党员示范售票窗口吗?”
火车站里有的,让人一看就感觉两样,期待值马上提高了。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她的想法也有些改了,刘五娘那一天便悄悄和她说:“做什么那么拼命?差不多就好了,多大事,这么用心,况且又吃不饱,省点力气拿来拉屎啊!”
练彩师当时便醒悟了,望着五娘连连点头,五娘啊,本来就是颧骨突出、面颊下凹,这一阵腮肉将要抽尽,愈发猿猴相了。
就这些话其实从前夏侯欣也和她说过:“少出些力气,爱惜身体啊,你之前病过那一场,可是很损耗元气,况且你这么年纪小小的,身体还没长成,哪能这么辛苦?岂不是要累坏了身子?每天饭也不够吃,看你瘦得哦,眼睛都变大了。”
不过那时候练彩师虽然答应了,头脑里一时却转不过弯来,总觉得倘若像是旁人那样随便地混,仿佛是有一点“江河日下”的味道,人生很是颓废沦落了,练彩师一直是认为,人无论做什么,都要认真,这是一种生活态度。
不过后面刘五娘又是这么一说,练彩师大概是“水滴石穿”,只觉得心中忽然戳出一个洞,是啊,这么卖力是何苦呢?工资先不必计较,起码饭要吃饱啊,像这样空着三分之二的肚子从事重体力劳动,实在撑不住啊,于是从那时开始,练彩师便也成了“老油子”,一夜之间人生观发生了转变,能混就混吧,只要别给监工的发现。
所以这个时候,练彩师就慢慢地走,方才担着砖实在不好慢走,走得越慢感觉越累,除了中间停下来休息的那几回,只要挑起筐,练彩师都是鼓起力气快步走,此时可是不一样,身上轻松了,就可以行走得悠闲一些,还可以顺便看看街景。
练彩师转着头往两边看着,如今的南京可是与从前不一样了,所有的商铺都关闭,房屋也给拆得七零八落,她之前经过黄泥岗、罗廊巷,看到那里都已经拆为一片空地,仿佛给大火烧过了一般,眼前经过的这一条街虽然还存在,然而也已经给拆了一半,练彩师穿越之后,其实没怎么在城市里逛,平时多只是在左邻右舍串串,只是那一回去大报恩寺,乘坐马车穿行了半个南京,留下的印象是“真热闹啊”,虽然是清末,然而市面也很是繁荣,然而当初的那一份繁华,如今是全都看不到了。
她正在这里想着,忽然间前面有一个人挪着脚步迎面赶来,远远地看到练彩师,登时高声叫道:“阿彩,你还在这里走,你娘出事了,给砖头砸了头。”
练彩师听了这一句,一颗心陡地一沉,登时丢下了筐,撒开腿来飞快往皇城那边跑,到了城墙那边,只看到几个人正围在一处,不知在说着什么,谭水妹也在那里,一看到练彩师,便招着手叫她:“你娘在这里!”
练彩师挤进人群一看,只见自己的母亲倒在翠姐怀里,头上缠了一条破布,鲜血还在从布条里面渗出来,练彩师一瞧那布条原来大概是白的,此时已经灰突突,明显脏兮兮,这样的布当做绷带来包扎伤口,不引发感染简直是万幸,然而现在实在没有消毒纱布,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脏的,大半天落了许多灰尘,内衣全浸了汗,暂时也只能如此,于是练彩师连忙说道:“有车么?把我娘拉回馆里去。”
谭水妹道:“已经去找车。”
就在这时,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子拉了一辆板车过来,想来是赶得急,满脸胀红,练彩师连忙道谢,与谭水妹一起把母亲抬到了车上。
那老头子捶胸顿足:“姑娘啊,你不怪我就好,我方才往下面抛砖,也不知怎么就没看到,一下子碰到了你娘的头上,我真不是成心……”
练彩师胡乱地点着头:“老伯我晓得你不是故意。”
工地上不时就会有这种事,不是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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