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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迈尔斯被唐安的通讯吵醒。

“发一份通缉令,通缉目标是时文柏。”

唐安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琼看了眼时间,离他送老板回到家才过去了一个小时。

时文柏是老板之前下令要抓的哨兵,而且已经被关在老板家里有几天了。现在老板突然要求通缉时文柏,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良好的专业素养让琼稳住了语气,“我立刻去安排,您需要他活着吗?”

通讯另一头突然沉默,琼能听到唐安沉重的喘息声。

等待。

就在他怀疑老板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对面道:“要活的。”

这意味着不能随意用最高定价下通缉了,琼必须再确认一些细节,“您希望只动用集团的舰队,还是希望掠夺者和联公约也参与进来?”

“先内部通缉,要是他跑得太远了再下订单给它们。”

“好的。”

“追捕的时候记得录像,我要看交战的过程,还有,记得给他准备补给。”

老板现在是不喜欢看有剧本的戏剧,喜欢看真人秀了吗?

琼不禁为可怜的哨兵主演擦了一把汗。

“了解。”

“嗯,明天过来接我的时候,再给我送一台新的光脑来。”

唐安挂断通讯。

磁吸镣铐已经被他扔在了一边,腕上的红痕暂时还没消退,唐安又想起了时文柏胆大包天向他讨价还价的样子。

义肢被拆的时候他真的很生气,也确实没想过放过时文柏,可琼询问他的意见时,他却说要活捉哨兵。

为什么还是会想要活的呢?

卧室内温度适宜,将金属义肢重新安装上之后,唐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凉了下来。

他摩挲着手腕,心想,大概是因为活着的时文柏身上很暖和。

那个温暖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却令人难以忘怀。

那种温暖,也是一种生命力的体现吗?

可他明明就快要死了,死了就不会暖和了。

僵硬、冰冷,不再动弹的身体。

死后的时文柏应该就会和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块一样,毫无吸引力。

就像死了的巴尔克·威尔科特斯。

不。

不一样,巴尔克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吸引力。

颈骨折断的脆响还萦绕在唐安的耳边,他的手指更凉了,和那晚上按着巴尔克的脑袋时一模一样。

威尔科特斯家的孩子都有着白色的头发,巴尔克也一样。

那些失去了光泽的粗糙发丝缠绕在唐安的指间,沾上了血液,如同坚韧又复有粘性的蛛丝,怎么也甩不脱。

“真恶心。”

唐安皱着眉把手掌按在地毯上反复摩擦,直到掌心渐暖,才摆脱它们。

余光瞥到了一缕滑落至身前的白发。

“……真恶心。”

醉酒带来的反胃感再也压不住,他撑着地面起身,踉跄几步冲进了浴室,弯腰抱着洗手台就吐了起来。

午餐之后一直到现在他只喝了酒,他只吐得出胃液和少量的酒水。

明明整个世界都在扭曲旋转,胃却痉挛着,将他的意识牢牢固定在现实之中。

“呕——咳、呃,咳咳…”

指尖压在洗手台边缘压得发白,喉咙和口腔被胃液灼痛,一如幼时呛到海水的感觉,但那个将不会游泳的他推进海里的三哥,已经被他送去了地狱。

唐安漱口洗掉了嘴里的酸味,抬头看到了镜中的白发男人。

与冷金色截然不同的橘棕色眼睛饱含恨意,死死盯着他,“阿多尼斯,你也会下地狱的。”

回应男人的,是落在镜面上的拳头、鲜血和裂纹。

“谢谢你的关心,巴尔克。”唐安道,“如果我还记得,过两天我会送你的朋友们去陪你,不用客气。”

不过他大概率是不会记得了。

因为是时候翻开故事的新篇章了。

“再见。”

他还等着看时文柏为他献上的精彩直播,不想再分精力给不重要的配角。

唐安转身,和浴室门口的量子兽撞了个正着。

“o!”

永恒强烈谴责主人伤害自己的行为。

唐安抬起手,看到了指节部位细碎渗血的伤口,“放心,我会包扎好再去睡的。”

还是打人形沙袋更安全一些。

还得梳理头发!还有洗澡!——永恒提醒道。

唐安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脏兮兮地就被迫躺在了床上。

啊,糟糕……

床脏了,不能睡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得洗头洗澡、换床单、吹干头发才能睡觉。

唐安本就被失眠困扰,入睡困难,不确定自己忙完这些后还能不能睡得着。

甚至明天他还要早起去出席军部议会的例会。

“好烦!干脆一会儿就把议事厅炸了吧。”

永恒在主人的肩上站定,提醒道,炸了只会增加更多工作量。

唐安叹了口气,重新回到浴室里。

翡翠是一具十二米高的人形机甲,底色纯白,关节连接件、面部覆甲以及装甲板上的装饰线是翠绿色,驾驶舱位于胸口正中靠上的位置。

时文柏将钥匙钮插入控制台,翡翠的面甲亮起,光线随后顺着深绿的纹路自上而下蔓延开,点亮整架机甲。

“驾驶员核验通过,欢迎您,时文柏。”

作战电脑内置的中性电子音响起。

“自检。”

“已完成自动检测,未发现异常。”

时文柏操作临时光脑,把通行证件同步给它,又给舱内新增的摄像头配置了星网通讯权限,才背靠着驾驶座椅叹了口气。

手指大小的喷雾瓶在他的指尖轮转,哨兵正在思索未来的逃亡路线。

最终目的地肯定是在帝国的国境线之外,如果有可能的话,得先去把他停在星港的舰船取回,只靠机甲进行长距离航行太累人了。

“通讯请求:莫雷·拉格伦。”

莫雷是极少数愿意为极危哨兵提供医疗援助的医疗向导。

虽然他愿意帮助时文柏,更大程度上是因为时文柏从掠夺者的攻击中救下了他的家人,但他确实是个很负责任的医疗向导。

这也意味着他很较真。

时文柏的思绪还沉浸在之后的逃亡中,下意识地道:“接入。”

“你小子复查也能忘记?”暴怒的男声近乎能穿透驾驶舱的舱门,“不来复查就算了还搞失联!”

时文柏这才想起复查的事。

“这两天有点忙。”

“你忙个屁!忙着给自己买坟吗?”

“唉……我被人抓了,光脑也被收了,刚刚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行行行,你真是越来越会编故事了。”

因为时文柏在莫雷那里的信誉并不算太好,莫雷只当他是在扯谎,“爱来不来,但你不来也至少给我发个消息。”

时文柏打开星图,不确定逃亡中途是否有时间可以去莫雷的诊所转一圈。

“上次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通讯那头的音量骤降,“你按时复查,数据稳定的话肯定能看到明年的春天。”

“一次精神狂暴减寿几个月来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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