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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焉几乎要答好。这时倪诤正伸手去取装在罐子里的泡泡糖,转向他时,蓝焉下意识地摊开手掌,盯着倪诤把几颗糖轻轻放在自己手心。倪诤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映出一小片温柔阴影。
“每个味道各拿了一个给你。”倪诤说,“这样行么?”
蓝焉忙不迭地点头。有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被装进了那个大塑料罐子,罐子被倪诤拿起来摇晃,他于是晕乎乎的。
蓝焉心一动,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对身边那人小声道:“你可不可以帮我?”
蓝
倪诤这晚不到八点就关了店门,拉下卷帘门时旁边小书店的老板摇着扇子问他,小倪今天这么早关门啊。
倪诤点头:“有点事。”
他先去了趟搁浅,把沈寺落在那里的漫画书带出来,然后在搁浅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点苹果。到人民医院的时候沈寺正跟蓝焉在一起看电视,一个瘫在床上,另一个瘫在……陪护床上。
倪诤推门进去,蓝焉腾地一下从陪护床上坐起来:“晚,晚上好。”
沈寺对病房电视的屏幕十分不满,嫌弃太小看电视没劲,这时才欢天喜地地把漫画接过去:“靠,终于拿过来了。”
蓝焉坐在床上看倪诤往床头柜放苹果,视线始终随着那人动。这目光大概有温度,倪诤回身看了他一眼,安抚似的朝他做了个口型:别急。
蓝焉于是把心里那股兴奋劲儿用力往下压。
沈寺转过来打了个哈欠:“蓝焉你几点睡啊。”
“啊?这才……八点多啊。”蓝焉傻眼了,“你现在就困啦?”
“是有点。”沈寺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伤腿,“你很晚睡?我以为医院有严格作息时间呢。”
“我每天大概十一点左右才睡。”蓝焉老老实实回答,“作息没那么严,护士半夜偶尔查房,只要关了灯,晚睡一般不会被发现的。”
他入睡很困难,通常是睁着眼睛用p3听歌,听到稀里糊涂睡过去为止。
蓝焉又叹气道:“早点睡也好啊,不然你会睡不饱的。毕竟早上五六点就能听见别的病人起床去倒水洗漱,七点多走廊上就该有早餐车过来喊人取餐了。超级吵!被迫早起。”
沈寺被唬住了。他用手肘撞撞倪诤:“我靠,你听到没?”
“嗯。”
“靠啊,还以为来住院就是休息的呢。”沈寺哀嚎道,“都没法赖床,这算个什么事!不行,我要早点出去。”
蓝焉幸灾乐祸地偷笑,被沈寺抓到气鼓鼓瞪了一眼:“你在我这儿待多久了,不回隔壁去?”
蓝焉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哦。”
他关门出来,却不急着回自己那儿,靠在墙上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护士远远地见他呆立不动,万分不解地走过去查看情况:“干嘛呢蓝焉?”
“我要把自己站成一棵树。”蓝焉笑嘻嘻道,“像不像?”
他在想,倪诤是棵披满雪的小雪松,那自己是棵什么。
护士扑哧笑了一下,对他这类发言像是已经习以为常,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
蓝焉的思绪正胡乱飘着,倪诤推开门走出来了。他立刻高兴起来,朝护士台那里张望了一下,小声问:“现在走?”
“好。”倪诤说。
两人鬼鬼祟祟地溜下楼去——事实上只有蓝焉一个人鬼鬼祟祟,因为倪诤永远把背挺得很直——然后朝住院部后门走,蓝焉说那个保安不认识自己。
保安没拦他们,边开门边唠家常似的问道:“这么晚了出去?”
“不是陪护家属,来送东西的。”倪诤用方言说。
小地方的医院,管理本就疏松。保安不疑有他,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蓝焉心有余悸地跟在倪诤身后:“还好有个后门!我爸之前来医院的时候大张旗鼓,搞得正门那些保安大叔全认识他了……呃,顺便也认识我了。”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走在前面的倪诤忽然停下来,蓝焉果然一头撞上去,然后茫然地摸了摸脑袋。
他看到倪诤又在笑了。
“你……”蓝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突然停下来干嘛?”
“打算做点什么,”倪诤问,“就买糖?”
他们在大街上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街道两旁是低矮的居民楼和各种装修简陋的小店,路边亮着几盏老旧的路灯。蓝焉手里攥着刚买的泡泡糖,只知跟在前面那人身后亦步亦趋,然而那人始终要比他快那么三四步,他于是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那人的影子,心里生出几分柔软。
旁边巷子里忽然晃出个醉鬼来,摇摇晃晃地朝着路中央走。蓝焉有些嫌恶地往一边避了避,但那醉鬼不知怎么想的,竟换了个方向直直向他晃悠过来。
他凑到蓝焉跟前,醉醺醺地问哪里有卖吃的。蓝焉忍着没发作,躲开那醉鬼脏兮兮的爪子:“我不知道。离我远点。”
醉鬼不乐意了,伸手便来抓他袖子。蓝焉没来得及躲,被这人扯住不放,有些慌了神。他正要抬脚去踹,却被走过来的倪诤攥住手腕,一根一根用力掰开那醉鬼手指。
醉鬼神智不清不依不挠,倪诤把蓝焉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把,他踉跄几步站定,几乎有种刚刚差点被拽进倪诤怀里的错觉。于是脸颊在夜色的掩护下烧了起来,手腕被倪诤触碰的那一块皮肤也热得像是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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