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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就要冷场,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叫我:“黄瀛子。”
我转头,黑色衬衫的高挑男生,蒋翼从电梯间里匆忙出来。
他到底还是跟下来了。
似乎是因为到了午休时间,这个人的领带不知道放在哪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解开了,没了方才的紧绷和疏离。
“一起吃中饭。”他用的是陈述句,是他一贯跟我说话的习惯,只是气息不太平稳,赶来得似乎很急,风衣拎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穿上。
方才楼上一言不发的人,此刻说了话,也就给我解了围。
我不必对着摄影师说违心的话,一时间却觉得鼻子有点发酸,说不清因为什么感觉有点委屈。
“那你等会儿。”我吸吸鼻子,转头对摄影师说,“您把今天拍摄的素材打包发给我吧,或者把储存卡给我,我来修片也可以。”
摄影师似乎过意不去,道:“还是我来修吧,周末之前一定给你。”
我迟疑了片刻。
摄影师也诚恳加了一句:“我一定直接交给你,原片一起快递给你。”
我看着他,想了想点头说:“那谢谢了。”
再回头,蒋翼已经转身,背影对着我说:“走吧,旁边有个日料店冰激凌很好吃。”
连日料店的冰激凌都知道很好吃,那一定是回来好久了。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入冬,热腾腾的日料店里都是附近来吃午饭的上班族。
我和蒋翼平行着坐在高脚椅上,外套叠加着放在脚边的竹筐里。他点了一份熏烤三文鱼套餐,我点了一份拉面,没要冰激凌。
等餐的时候竟然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自沉默喝着大麦茶。
蒋翼帮我摆好了碗筷,才问了一句:“照片和录音文件给摄影师不会出问题?”
“不会了吧。”我低头,否则又要刷新我对人性的认知了。不过就算有问题也没什么关系,“你那里不是录音还有备份?我看到你们的公关也拍照了。”
如果不是看到他采访一开始就放在桌上的录音笔,我可能也没法很放松地去信任人了。
蒋翼怔了怔,片刻笑了笑摇头,“录音我这里有一份,但是照片不多。”
“也不用太多了,而且我直觉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说着话,拉面上来有点烫,我挑着吃了一口,惯性地想要探头先去看蒋翼的餐盒,却迅速转头。
可下一秒蒋翼也习惯性夹了一块烤好的三文鱼递过来。
我下意识就要躲开。
两个人都怔愣了片刻。
他垂下眼睛,微微收回筷子,问:“要不要尝尝?”
我低头,把拉面的碗推过去,“放这。”
蒋翼依言,又夹了一点海藻丝给我。
三文鱼火候正好,我咬了一口,“还挺好吃的。”
“你喜欢下次带你来吃生鱼……”
他说到一半,停下来。
我当没听见,侧过头吃面,“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下个月。”他说完了,停了片刻又莫名解释了一句:“或者年底也行。”
我没说话,什么叫年底也行?回来和不回来这件事,在你那里真的好儿戏。
“只要能赶回美国和我外公他们一起过年。”
我不说话。
这个解释说得不清不楚,也没说明白到底回来是干吗,走还是不走,让我隐约想起那年高考考场之外的愤怒,却也不想问个明白。
只是到底意难平,戳着面条重复了一句:“你回来一个月了。”
今天第三次说这话了。
“嗯。”他也是第三次用这么一个字回答。
我问不出来“怎么回来这么久也不说一声”,他也不肯主动说。
我心里有气,噼里啪啦问:“那你住在哪?”
“酒店。”
“为什么不住在家里?”
他爷爷奶奶九十年代末从香港被返聘回国内,学校就给他们分配了一套房子,前几年两位老人家回了江南老家居住,那个房子就空着了。我刚来北京的时候,冯姨还问过我要不要去住……
“……也不是常回来。”
我瞬间闭嘴。
两个人沉默吃了好半晌,我到底忍不住问:“之后还再回来么?”
“回来吧。”竟然也不很肯定。
我再不知道说什么。
他半天也没吃什么,才又说了一句,“这个项目还没结束,明年还会在国内一段时间。况且也要参加关超的婚礼……”
就是不会真正地回来了。
“我——”
“你——”
我手机这会儿响起来,念慈问:“瀛子,采访怎么样?”
“挺好的,还是赶上了。”我回答一句,片刻之后说了一句,“我遇见蒋翼了。”
“什么?”难得,念慈也会惊呼。
“他就在我旁边,你要跟他说话么?”我把电话推到蒋翼耳朵旁。
他迟疑着接过来,念慈那边一时也不说话,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到两人同时僵硬。
沉默五秒钟之后,我本来烦怒的心情终于被这个有点滑稽的场面逗得有点想笑。
到底是念慈开口,温婉如常:“回来了呀?”
“嗯。”蒋翼干巴巴回了一个字。
“你可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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