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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许子攸被下属连拖带拉,好不容易拖出了战损鞑靼士兵的攻击范围,从地上爬起来后就被一忠心侍从背了起来,朝着驿站外树林旁停驻的马车方向跑去。
许子攸正妻曹夫人在这处驿站落脚时嫌弃驿站房屋矮小破旧,连她所乘坐的四匹马拉的车都不如,于是没有下车,而是歇在了马车车厢里,是故曹乾有“带上阿姊先走”之言。
有曹乾阻挡了鞑靼士兵,车马停放扎营处倒是还没受到影响,甚至连守夜的下人还在酣睡。
侍从见状大喜,放下许子攸,气喘吁吁地赶去套车,许子攸慌忙爬上马车,一时间竟因腿软无比而摔了好几次,还是几个侍从追上来架着他把他抬上车的。
曹夫人所乘马车极为宽大豪华,其内铺满皮裘丝绸,可以舒适地并排下数十人,曹夫人还按照自己的喜好将车厢装饰得富丽堂皇。
按照亲卫侍从们的意思,这驾马车过于沉重宽大,需要四匹马才能同时拉动,在危急逃亡的时刻并不方便,可是许子攸出来就往这辆马车上爬,他们也不好阻止,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时间紧急,侍从们只找来两匹马套车,眼看身后尘烟混着火焰升腾,锋镝搏斗之声越来越近,便只好匆匆催动马儿,另有数人在后推车,这才费力地将这架华丽的马车驱动起来。
只是驿站旁树木丛生,本就路窄,兼之夜雨绵绵,道路泥泞,驾车者不仅看不清路,连灯笼火把也不敢打,只好摸黑前行,还没走上大路,就已陷车数次。
“呜——”
长而轻巧的一声呼哨后,就是急促的马蹄声。
许子攸坐在车厢前部,不断地掀帘回看,见披甲持刀的鞑靼骑兵追了上来,吓得他连连催促:“快些!再快些!”
这时先前跑步跟在马车左右的随从们已被追赶上来的鞑靼骑兵砍杀,而驻扎在驿站外、专司守夜护卫的官兵们又被驿站大火吸引过去了,此时的许子攸身侧仅有驾车的两名亲卫、车内的曹夫人并三四小婢而已。
驾车者一边要专注赶车,一边还不得不分神去回复许子攸的催促:“……使君,前面路太陡,快不了了!”
“给我加速!”许子攸面目狰狞,凶相毕露,闻言一把抢过驾车者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马臀,带着倒刺的皮鞭几鞭子抽下去顿时鲜血淋漓,马儿痛得长声嘶鸣,人立而起,车身重重一顿,许子攸等人上半身向前去势未收,狠狠撞到了车厢壁上。
曹夫人头上戴着许多珠钗发簪,这一撞顿时就磕破了头,几名小婢害怕地簇拥成一团。
许子攸暗道一声倒霉,在飘荡起的帘子缝隙里看见当先追上来的一名鞑靼骑兵充满异域感的面容时,正听到驾车者充满了恐惧的声音:“使君,一匹马腿折了!车太重,还剩一匹马拉不动啊!”
许子攸侧首看了看曹夫人,忽然起身拔出腰侧佩剑,一剑砍断折腿马匹的缰绳,随即一言不发地扭头从车厢里揪着曹夫人及婢女的头发,一把将她们推下了马车!
不等驾车者反应,他便一剑拍向马臀,呵斥马儿重新跑动起来。
丛林外,大道上,有一单骑横出树林,朝这辆卸下大半重量的马车闯了过来。
其上女子身形飒爽,一双眼睛亮若星辰。
第102章 更隔蓬山一万重12
马蹄声哒哒, 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
色勒莫握紧了手中的刀,将上身尽可能地俯下去,环抱住马脖子, 他的脸颊贴在马儿被打湿成绺的皮毛上,马匹特有的熟悉的气息随着雨腥味钻进他的鼻腔。
在马背上奔跑的每一刻,他都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那湛蓝无垠的天际,洁白蓬松的云朵,春去夏来时疯长的草场, 古老幽静的密林, 数不尽的牛羊马群……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离开家乡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雪粒子冻得硬邦邦, 被风高高卷起而后劈头盖脸砸下来, 砸得人生疼,连眼睛都睁不开。等到风雪渐息的时候, 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爬出窝棚、帐篷,回望过去,天上地下乃至极目所至的山野,满目苍凉的白色。仿佛此前的葱蔚洇润只是一场集体的梦境。
老人咧开没牙的嘴, 抱着从雪里挖出来的被冻死的羊羔牛犊,反反复复念叨着“白灾、白灾”, 色勒莫才第一次认识到, 白灾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批牲畜被冻死、牧草被冻伤;意味着得不到充足食物和取暖材料的孱弱族人将再也无法迎接下一个春天;意味着部族之间不得不进行的战争;意味着他……须得来到此地, 用手中锋刃, 去为他的家人、他身后千千万万的族人挣得一条活路!
色勒莫因为出色的骑射之术被选中,跟随汗王南下掠夺食物, 一路上中原大地有别于草原荒漠的肥沃土壤与温暖天气令他赞叹不已、目眩神迷,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大好河山,他的族人也应能享受!
但此时此刻,不管多么宏大的愿景,终究要凝结成一个个小目标去完成,对于色勒莫来说,他眼前的目标,就是截杀从这个方向逃往各地报信的所有人。
而这个坐落在小道边的破败驿站,则是他没预料到的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没关系,再硬的骨头,不也快被他啃下来了吗?
色勒莫牢牢盯着前方疾驰的宽大马车。
路途颠簸,车盖和车厢处的帘幔随着车身起伏跳动而晃动,也因此,他鹰一般的视力可以透过缝隙清楚地看到马车上的漏网之鱼。
一个人、两个人……嗯?刚刚不是还有几个女人的身形吗?
他疑惑了一下,随即将之抛在脑后。
没关系,不管有几个人,都将死在他的刀下。
想到这里,色勒莫兴奋起来。
南下掠夺的过程中,得到磨砺的不只是他手中的刀,还有他的心性。每一次将敌人斩至刀下,那蓬骤然绽放出的血之花,迷离了他的眼睛。他渐渐迷恋上了人血带来的腥气与温度。温热的血总会叫他想起温热的马奶,牲畜生命之初的黄金。
色勒莫将手指抵在唇下,打了一个呼哨,通知他带领的同伴们。
落后他几个马位的同伴随即心领神会,几息过后四散开来,一起加速,从四面八方冲向疾驰的马车。
色勒莫一马当先,双脚紧紧夹着马腹,促着胯下马儿加速再加速。
瞬息之间,他就冲到最前方,几乎和驾车的马匹并排而行。
色勒莫朝驾车者露出一个微笑,顾不得那人充满恐惧的神情,在驾车者叫喊出声之前,挥刀砍断了他的头颅。
“咚——咚咚——”
这是头颅掉在地上发出碰撞出的一连串声响。
只是这辆马车虽失去了御车者,仍以一种相当疯狂的速度在崎岖不平的泥泞小道上疾驰。
从左右两翼包抄上来的同伴相当有默契,一人一刀斩断了车辕,色勒莫又一刀砍断了马缰绳,反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刀,放这匹可怜的马一个自由。
车辕被断,车厢重重跌落,连带里面的东西都被颠得抖了三抖,才在滑行出数尺后被众骑逼停。
一阵嘁里喀嚓的刺耳摩擦声后,归于寂静。
这架造价高达数千金的马车在当初被铸造出来时,恐怕没有人会想到它如今支离破碎的下场。
急雨渐息,林中落了一地的叶子,马蹄踩上去,就有咯吱咯吱的声响。
色勒莫控马走近了。
垂下的帘栊后,车厢内传出一句颤抖的、带着恐惧的话来:“你、你们是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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