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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仍在下雨。
雨天道路泥泞,不便出门,华滟便懒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上,看庭前雨珠串连成线滴落,看风雨摧残了半庭梨花。
午后尚衣局送来了制好的衣裳,华滟叫人抖开看了,全是按照她的身量裁制的男装。有直缀、贴里、道袍,因着永安公主并无指定的样式,尚衣局按照如今风行的款式通做了一套,甚至还有一件石蜜色的骑装。
华滟看过一遍,叫濯冰熨好收起来。濯冰摸了摸料子,突然“咦”了一声,这些衣裳的肩膀处全都用棉布厚厚缝了好几层,从外面看不出来,但是穿在身上时,能叫肩膀宽上几分。
华滟不觉露出一点笑来,吩咐道:“赏。”
尚衣局来人便喜得跪下去不停地谢恩。
华滟忽然来了兴致,一件件比对过去,指了其中一件薄霁色绣忍冬花的直缀:“这件挂起来,明儿就穿这个。”
华滟一早便按照上衙的时辰起来了,这回不用保母来喊,她便自个穿好了衣裳,亲自描画过眉眼、嘴唇,又命了善使粉黛的女使来,给她脸颊和脖子处拍了一层黄粉,叫她看上去不那么打眼。
用完早膳,这回不要濯冰和凌雪跟着了,太子妃亲自选出送来的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服侍着华滟登了马车,一路经过了重重宫门,往兰台去了。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华滟这次便真的熟门熟路的和淇奥打过招呼,问过了兰台令正使华谧今日依旧不来,她就背着手哼着小调儿上楼了。
倒叫淇奥很是惊奇地挠了挠头,这位副使大人,较之上回来时,活泼不少呢。
华滟到三楼,寻了前日她看过的那套书,取了第二卷 出来,照样坐到前日坐过的窗边桌下,认真地看起书来。
大夏皇宫虽亦给公主讲学,但讲师不是太老就是太嫩,要么是站都站不稳的老学究,要么是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自然授课的水平远不如皇子那边。毕竟,公主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况且,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华滟不这样想。她自小开蒙,是皇帝抱在怀里握着笔一横一竖地教的,骆皇后亲授四书。有了这样的引路人,她根本就看不上宫内专门给宗室女讲的那些女德、女训。
只是之前身处深宫,倒也无法可解。
如今既然有了这样一座藏书楼可以自由翻看,她便如干涸了数日的稻禾遇到甘霖一般,疯狂地汲取着书卷中的知识。
只恨时间太少。
到了饭时,小太监提醒她该用饭了,华滟正想随口打发了,便见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大有华滟不用饭他就不起来的趋势。
华滟无奈,想起这人是太子妃赐下的,不好推却,只能推了手边书卷,下楼预备去用饭。
淇奥勤勤恳恳地掸完了灰,这会儿正坐在书架旁握着一卷书专心致志地读书。华滟问他午膳用什么,只见他从身侧口袋里取出一只大包子扬了扬,示意这便是他的午膳。
华滟一时无语,默默地出了大门。
流霜河对岸依旧是一番繁华熙攘的景象,华滟望着在微风中飘扬的各色彩旌,忽然起了兴致:“就去会仙楼吧!”
不知道是临仙桥得名于会仙楼,而是会仙楼得名于临仙桥,总之,这一楼一桥伫立在流霜河畔,已不知有多少年了,早就成了此方招牌之一。
因正值午时,边上瓦市对岸国子监都有人来,会仙楼生意极为红火。
华滟才迈过门槛,便有过卖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贵客是吃酒还是用饭呐?”
华滟答是用饭,过卖“嗐”了一声,道了声不巧:“今儿楼上阁子已经坐满了,烦请贵客屈尊散座。”这是瞧她衣裳华贵,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才特意解释了一番。
华滟倒也不挑,便点了点头,随着过卖穿过一众用饭的客人,沿着走道到了一张临河的桌子旁坐下。
她出来时虽刻意装扮了一番,但举手投足间的清贵,自小养出来满身的风华气度,以及身后跟着行止合宜的小厮,无一不彰显着四个亮闪闪的大字“千金之子”。叫过卖提着心吊着胆,特特将这位贵客安排到了一处清净角落,生怕有人冲撞了他,落下什么不好来。
华滟听这过卖口齿伶俐地报过一遍菜名,又仔细询问了如今时兴的吃点,最后点了一道水晶鱼脍、一道三脆羹、一道莲花鸭签、一叠芝麻胡饼。过卖用炭笔在红纸上一一记下,还盛情推荐了如今会仙楼最为肥鲜的菜色:洗手蟹。
如今虽还未到吃螃蟹的时令,但见过卖如此殷勤吆喝,华滟哑然失笑,还是抬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算是应下了。
过卖当即喜笑颜开地收了红纸,连连朝她做了几个揖,然后就如活鱼入水般,脚底一抹,便隐入了人群不见了。
华滟倚在绿漆的长阑干上,偏头看流霜河上舟船竞渡,两岸垂柳如绿烟萦绕,而其间间植的粉桃白杏,便如红云笼罩在行人头顶,鸟雀啁啾,好一番盛世美景。
会仙楼内的客人慢慢多了起来,喧闹之声渐渐繁杂,华滟回头望了望,只见她来时还有几处空隙的大厅,此刻都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填满了。
这家酒楼生意可真好。华滟如是感慨了一番,便接过小厮倒的紫苏熟水慢慢饮了起来。
“这位贵客……”
华滟抬头看到过卖满脸为难地站在她桌前,满脸恂然地低声下气问道:“不知您愿意拼桌吗?”
第12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12
过卖指了指身侧两名穿着青衣作文士打扮的男子:“这二位是国子监学生,店里实在是没有座位了……不知您可愿意让半张桌?”
华滟慢慢饮完一杯紫苏熟水,这才仰脸看过去,这一眼瞟过,当即惊讶道:“白又青白公子?”
二人中身量更瘦弱些的那个闻言抬起头来,颇有些意外。等他看清华滟的面容,整张脸顿时“呼”一声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道:“燕、燕小公子?”
过卖瞄了瞄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善解人意地笑道:“原来几位贵客都互相认识啊!这下岂不更好了,小的去为客人再取两副餐具来,客人且坐!”他把白毛巾往肩上一搭,便迅速地溜走了。
华滟下意识地出声喊他,才吐了一个音节出来,便望见白又青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她竟忘了这要来拼桌的,尚且算是她的熟人。
华滟一边腹诽着跑堂过卖跟裹了油的泥鳅似的,滑不溜手,一边扮出几分客气的笑来,起身迎道:“白兄请入座。”想她堂堂永安公主,在人前谁不称她一句礼仪周到,没成想到了宫外,竟被一名小小的过卖哄过去了,她不禁生出些懊悔。
白又青很是激动,华滟与他说话时,那脑袋上简直能冒白烟了。他一边痴痴凝视着华滟,一边下意识地随着华滟的动作上前来,一时不察,脚下被凳脚绊倒,眼看着就要失了重心朝华滟跌去,他的背后突然探出一只手来,准确而迅速地抓住了白又青的衣领,将他往后带了一带,减缓了他前倾的速度。
白又青惊魂未定,扶住了桌子借力站稳了,回头对那出手的人道谢:“方才真是……多亏齐兄出手相助。”
那人开口了,语调温煦轻缓,和他疾如雷电的敏捷反应相比,很有些从容的味道,听到人耳朵里,竟十分宁晏。
他轻声地笑,低低的带着胸腔震动的余韵:“无碍。”
也正是此刻,华滟才恍然发觉,这人的存在。
从他进来时匆匆扫了一眼,而后他一直不声不吭,华滟竟没看到他似的,将他当做了一旁的屏风,或是边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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