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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心里有点乱,他没有打断白涛的叙述。

“加上这一环的话,那么往回推大概二十多年,他被收养。根据年龄推断,之后不太长的时间,养父就因为意外去世。他们一家三口来到这里投奔老乡,许家夫人对他们很照顾,但是没过几年,夫人也去世了。在许家更换了女主人之后,依然留下了他们孤儿寡母,可是很不幸母亲和妹妹相继得病……”白涛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生活总是在刚刚给他一点希望,又迅速变本加厉地收回去。”陆野不愿意承认,包括八年前他出现之后的种种变故,乃至现在……一切好似有迹可循却无法摆脱的循环。这种事情,不能去细想,可作为亲历者来说,许清荎因此而产生悲观的接近玄学的命运论,实在是情有可原。

两人皆沉默下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非人力可及。

然而,事在人为。

“每周三次的复诊还是要坚持一段时间,我有一点思路,晚上跟我的导师约了视频,我记得他有一个相关的案例,我再有针对性地研究研究。”白涛诚恳道:“心理问题的诊断和治疗不像其他的病灶,可参考的指征偏少,存在很多主观障碍。有些时候是因为患者的刻意遮盖和隐瞒,更多的是囿于医生的经验、能力和责任心。我之前了解的不够,方向有不少偏差,还是有很多能够改进的地方。”

人家医生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揽了责任,他更没道理低落灰心。

“我会照顾好他,关于小时候的事情,我想办法去查。”

“暂时最好还是背着他,”白涛嘱咐,“他从没透露过这段经历,我推测并不是由于关系不亲密或是不信任,很可能是当时他年纪也很小,记不清楚,或者是大脑出于保护机制,选择性遗忘。”

陆野认可:“我明白,不会莽撞的,放心。”

陆野回到病房的时候,苏遥还没有离开。但他刚刚进门,对方就跟炸了毛似的站了起来。

“我踩你尾巴了?”陆野好笑。

苏遥戴上他的全副武装,跟许清荎嘱咐了两句,路过门边偷偷给陆野一个不要多话的警告眼神,“我可不想当电灯泡,狗粮吃不消,走了。”

许清荎瞅着苏遥离开的背影,困惑道:“这孩子好像有事瞒着我。”

陆野心情复杂,“孩子长大了,不好管了。”

下午办好了各项手续,陆续拿到检查结果,许清荎和陆野一起到白涛的办公室做最后的出院前沟通。白涛不紧不慢地一张张仔细地审视所有的化验单,许清荎倒还淡定,陆野面上也波澜不惊似的,但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大夫的目光透露出心底的紧张。很多时候,病人家属都是这样,越是胜利近在眼前,越生怕又出什么变化。

当然,他具备充分的心理准备。即便是短暂胜利,也是阶段性的。尤其是在下午获知了额外的讯息,他需要时间去理解消化,从而思索个方向,从哪里入手才帮得上忙。许清荎对所有人瞒了这么些年,必然是有很深的桎梏压在心底,轻易撬不得,以免适得其反。

还好,白主任最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及格了。”

许清荎了解他的套路,“只是及格?”

白涛耸了耸肩,“勉强也算够到良好的底线吧,别放松警惕,距离优秀还有一段距离。”

许清荎开玩笑,“剩下的距离就拜托白主任继续努力了。”

白涛瞅他一眼,朝陆野道:“你看看他,还学会甩锅了,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

陆野郑重道:“您费心了。”

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复诊的具体安排,末了,白涛将他们送出门,无言地拍了拍陆野的肩膀。

出院第二天,京都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细细密密的,落到地上立马融化了,留不下多少痕迹。

陆野开车陪许清荎去了静安医院,一路上车开得很慢,两个人随口闲聊着。许清荎的视线大部分时间向外,一路注视着飘落的雪花。

探视申请很顺利,许畅没有拒绝,许清荎松了一口气。

区别于触犯刑事案件的病人的强制治疗,许畅发病时虽然有暴力倾向,但没有造成过实际伤害,所以他被安排在疗养区域,相对生活自由度要大一些。根据病人和监护人的意愿,有随时出院的权利。

陆野等在外边的车里,许清荎独自进入探视房间。这里做得像是开放式的咖啡厅和书吧,一些状态比较好的病人,平时也可以来读书休闲。

许清荎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柠檬水。他今天到得很早,已经跟许畅的主治医生沟通过,许畅在治疗过程中非常配合,具备了出院条件。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许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往角落扫了一眼,径直走到许清荎对面坐下。

“我不出去。”许畅坐下之后,喝了一大口柠檬水,然后说。

许清荎循循善诱,“总不能在这儿呆一辈子,可以先不回家住,你要是不愿意去我那,我给你另外在附近租一个房子。”

许畅向后倚在靠背上,颇有点儿语重心长的意思,“你说说你,找着个死心眼的长期饭票也不容易,非得扯上我这么个拖油瓶干嘛?”

许清荎很不喜欢许畅这种不着调的说话方式,但总比说不了两句就吵起来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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