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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完了,抬手一招道:“事办完了,其他人跟我走。”
他一跃上了马,朝李清露伸出了手,道:“来。”
李清露下意识看了师父一眼,似乎很舍不得她们。徐怀山不再给她打退堂鼓的机会,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前坐下。李清露还在回头张望,徐怀山已经揽过了缰绳,一扬马鞭,向远处疾驰而去。他的发丝和衣袍在风中不住飘荡,带着一股潇洒之气。
红将军带人跟了上去,几百个人转眼间奔向了远处,渐渐消失不见了。
秋云师太望着他们的背影,面色有些忧愁。她轻声道:“那孩子是拿自己的一条命,换了咱们这些人的命啊。”
璇玑师太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她委屈,却也无计可施。青将军带人走了过来,抱拳道:“几位师太,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走吧。”
璇玑师太点了点头,在风息营众人的护送下,带领一众女弟子向东而行。她想着李清露离开时的情形,心中有些黯然,良久轻声道:“各有各的缘法……那孩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晚风迎面吹来, 徐怀山骑马带着一行人向东而行。
李清露坐在马上,想着师父和一众师姐妹,知道自己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她心里十分难过, 泪水藏在眼睛里, 被马一颠, 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
徐怀山怀里抱着她,本来心情十分舒畅,却见她肩膀一抽一抽的。徐怀山觉得自己好像欺负她似的,低头道:“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李清露想着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哑声道:“我不愿意,你非逼我那么说。难怪大家都说你们是坏人,你们真的坏透了。”
徐怀山嘴角一扬,淡淡道:“本座若是真的十恶不赦, 你就不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了。”
李清露倒也承认他说的不错,但还是生他的气。徐怀山明白她的心情, 故意气她似的道:“你师父她们都不要你了, 姜家的人为了自保, 也不要你了。天下之大, 除了本座之外再没有人肯收留你了。你要是哭的我心烦了——”
李清露截口道:“那你也别要我了, 在这儿把我扔下就行了。”
“你想的美呢。”徐怀山冷笑了一声, “从今往后, 你只能待在本座身边。你若是再掉一滴眼泪,本座就回去杀你门派一个道姑。”
李清露知道这人疯疯癫癫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根本不讲道理。她只得拿袖子擦干了眼睛, 强忍着难过不出声了。
她耳朵里回荡着他的话, 那么多人都看见她跟徐怀山走了,她从此成了个魔教妖女,正道上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她从小虔诚修道,一心向善,没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又不能哭,嗓子哽的厉害。
徐怀山见她沉默下来,肩膀紧紧地绷着,仿佛想让自己坚强一点。她一个小女子,跟着个大魔头去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生活,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何况她是为了救师父和同门才这么做的。
徐怀山佩服讲义气的人,也不想太为难她了,缓和道:“我吓唬你呢,我不会去伤害你师父她们的。”
李清露没说话,他又道:“无量山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春天有花,地方也挺开阔的。晚上能看到很多星星,很明亮。”
他掏出手帕给她擦脸,李清露忍了许久,眼泪从鼻子里淌出来了,就着手绢擤了一下。
“哧——”
徐怀山:“……”
他把手帕扔在她怀里,还是之前她给他蒙眼的那一条,道:“还给你了,自己拿去洗干净。”
红将军看见了,拼命忍着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别人都怕徐怀山,她却没有那么怕他。把她带回无量山,以后的日子应该都不会无聊了。
一行人折而向北走了数日,这天傍晚来到了无量山脚下。
月亮升起来了,月光静静地洒落下来。李清露抬眼望去,一座巍峨的高山耸立在前方,山上生满了蓝花楹和松柏,幽蓝与苍翠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掩映在山间的薄雾中。
山道蜿蜒曲折,向山中延伸而去。屋檐上铺着青灰色的瓦片,墙和廊柱是朱红色的,檐角飞扬,屋舍建造的十分华美。有高大的殿宇、也有钟鼓楼和精致的亭台,透着一股幽静深沉的气息。
徐怀山勒住了马,跳了下来,又伸手接了李清露下来。
有人在山前守卫,见了徐怀山便行礼道:“恭迎教主。”
徐怀山略一点头,让红将军先带风息营的兄弟们回去。他站在一旁,由着李清露到处走动,了解周围的情况。
草丛中传来滴铃铃的虫鸣,萤火虫放出碧绿的光芒,在暗夜里飞舞。山前有个一人高的石碑,碑上雕刻着一只咆哮的野兽,生的像虎豹,却又更小一些。它脚踏着三道水波纹,龇牙抬爪,透着一股杀气。她来的路上就注意到了,风息营的人马鞍子上就绣着这种野兽,打出来的旗子上也有它的纹样,看来这是业力司的图腾。
李清露道:“这是什么?”
徐怀山淡淡道:“【獍】。”
李清露看它跟屋顶上的脊兽长得差不多,道:“这是镇山的吗?”
徐怀山道:“镇人的,谁不服就拖出来给它吃了。”
李清露有点茫然,觉得他大约又在胡说八道骗自己。徐怀山拍了拍石碑,掸去了上面的灰尘,道:“这种野兽极其凶残,在胎里就以同胞兄弟为食,待到生下来之后,就吞吃掉它的父亲。”
李清露本以为这是辟邪的,没想到它本身就邪的可怕。她道:“那你们怎么以它为图腾?”
徐怀山面无表情道:“这种凶兽最是薄情寡义,残忍无恩。用在这种地方,不是正好么?”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睛上好像蒙着一层阴影,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虽然身为业力司的教主,回到这里的时候,却没有在外面时那么轻松,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起来,就像走进了一个荒凉的墓穴。
李清露有些怕他这个样子,之前他虽然吊儿郎当的,却没有真的伤害过她。但自从到了无量山,他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才是业力司的教主本来的样子。李清露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看中了一个人,就如此执着地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被孤寂感包围着,不想独自穿行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就算是自私也好,他要找个人来陪他。
李清露望着耸立的高山,意识到自己也将要踏进那个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心中生出了彷徨。
徐怀山淡淡道:“跟我来吧。”
他迈步上了石阶,李清露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了上去。远处传来了枭鸟的叫声,银色的月光照下来,在山间轻轻流淌。恍惚间,她耳边传来汩汩流水的声音,仿佛有潮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要将她淹没在一片漆黑的深海里。
夜幕下的无量山十分静谧,远处渐渐有一盏灯火亮起来了,接着又是一盏、两盏。走的近了,便见几名身着白衣的侍女将山中的灯笼点了起来。走到山顶,前方是一座大殿,殿前有五层汉白玉的石阶,门匾上写着云山殿三个金色的大字。
徐怀山走了进去,李清露跟在他身后,见大殿中灯火辉煌,雕梁画栋,十分华丽。
大殿宽阔明亮,前方正中是一把鎏金的宝座,这里是他平时跟人议事、举行庆典的地方。一座墙隔开来,后头是教主起居生活的地方。徐怀山径自走了过去,他在外奔波了许久,终于回来了,有些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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