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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十岁生辰将近,陛下打算在南苑设宴款待百官及家眷为小殿下庆生。”

李暮惟今年二十有九,十八岁与太子妃成婚,夫妻恩爱有加,于婚后第二年诞下皇长孙。陛下极为疼爱这个孙儿,满月之际更是大赦天下,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如此厚待,也足以瞧出陛下对太子的重视。

本是喜事,纪榛却忽觉食难下咽。五品官阶及以上官员皆可参加宫宴,沈雁清隶属翰林院,定也收到请帖,却从未在他面前提及半句,是单纯地不想带他去宴席,还是也在暗中怪他害得沈家香火难续?

纪榛不想在兄长面前流露出愁绪,笑道:“那到时候我就能和兄长喝个痛快了。”

纪决舀了小半碗莲子羹推给纪榛,兄弟二人闲话家常,纪榛出门前的那点郁闷烟消云散。

他半靠着兄长,拿脸蛋在兄长肩膀上蹭着,嘟哝道:“我都好久没和哥哥这样说话了。”

纪决屈指轻弹他的额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话是这样是,却没有阻止纪榛的动作。

纪榛半仰起脑袋,双手抱住兄长的小臂,“我就是长到七老八十也如此。”

纪决低笑,眼见天色不早,起身送纪榛回沈府。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闭口不提沈雁清,仿佛都忘记了当年纪榛闹着要与沈雁清成婚时产生的龃龉。

若要选出最反对纪榛与沈雁清结合的人,非纪决不可。

从小到大,纪榛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只需和兄长提一嘴定能心想事成。唯独三年前他跪在兄长跟前说他喜欢沈雁清,要兄长帮他时,纪决头一回坚决反对。

“京都皆知王蒙老将军有意将曾孙女许配给沈雁清,你若横插一脚,他人会如何看你?”

“你与那沈雁清只见过寥寥几面,怎就非他不可?”

“榛榛,你自幼要什么我都应承你,唯有此事,不要再提。”

劝也劝了,气也气了,纪榛半点儿不肯退让,第二日就闹起了绝食。

纪决亲自端了吃食到他塌前,他背对着兄长,一口都不肯下咽。

“是我太过纵了你。”纪决叹气,“就那么喜欢他?”

纪榛饿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昏脑胀,闻言翻身用泪眼望着无计可奈的兄长,抽噎着道:“我一日不见他,就烧心挠肺,想到他要与旁的人成婚,我便觉得此生无趣。哥哥,你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你不会明白我的。”

纪决沉默半晌,凝注,“你怎知我不”他阖眼,轻唤,“榛榛,你不该如此任性。”

纪榛像幼时那般扑进兄长的怀里,恻然道:“哥哥,你是这世间最疼爱我的人,就帮我这一回吧。”

纪决到底无法眼睁睁看着纪榛茶饭不思,终究是点了头。

此后之事,不必再赘述。

纪榛嫁与沈雁清后,期间只要纪决得知胞弟在沈府受了屈,定会变着法子在朝堂里给沈雁清使绊子。近一年多纪榛不再让吉安事事告知纪决,这种情况才减少了些。

兄弟二人上了马车。

纪榛有段时日不曾与兄长如此亲近,一路上喋喋说个不停,一时忘形。

待马车停在沈府门前,纪决先下了车,纪榛更是闹着要兄长背他。

他轻巧地跳上兄长的背,双臂环住结实的肩颈,笑着将脑袋贴到纪决脸侧,“哥哥进去坐一会儿吧。”

天色已暗,沈府门前点了灯笼,有马车从昏暗的街道轱辘行来。

纪决把着纪榛的腿往上颠了颠将人背稳,摇头,“我还有公事要办。”

纪榛心里清楚兄长是不愿踏进沈府的门槛,也不勉强,只道:“那哥哥背我到门口再走。”

这回纪决没再推拒,稳当地背着纪榛往前行。

马车停下了。

沈雁清半躬着身子出了木帘,正见灯笼微光下的纪家兄弟,烛光将二人的身影交叠,好不亲昵。

纪决率先对上沈雁清的目光,霎时收敛温润的神情,贴在纪榛大腿根的掌微微收紧。

纪榛也发现了来人,心里还记挂午间对方与易执谈笑风生之事,笑容半隐。

三人各怀心事,片刻,沈雁清神色自若地上前,“纪大人。”

二者虽是郎舅关系,却向来用官职称呼对方。

纪决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将纪榛背上台阶才松了手,又替纪榛整理好衣襟,朗声道:“不必送了,进去吧。”

纪榛说:“哥哥一路小心。”

他目送着兄长往回走。皎洁的银光洒在沈雁清和兄长身上,皆是冰洁渊清的人物,无可比较的出众。

纪决路过沈雁清的肩旁,步履微微一顿,侧目,饱含警告的一眼。

沈雁清泰然自处,直至纪决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才抬步上阶。

纪榛张口,“沈雁清,你”

岂知对方全然无视他就进了府邸。

纪榛气恼地跟上去,“你站住。”

沈雁清回眸看他,眸中浅淡无波,似在指责他无端生事。

纪榛顿时气弱,“我只是想你等等我。”

沈雁清静默地看着他,俄顷,仿若没有听到纪榛的话,漫步进堂屋,将纪榛远远地抛在身后。

作者有话说:

看起来正儿八经其实私底下玩很大的沈大人(咬牙):别人失眠数星星,我失眠数情敌,这合理吗?

被沈雁清冷落已然成为了家常便饭,但纪榛还是无法当作若无其事。

他失落地在门前凝视着远去的颀长背影,许久才强压下酸涩快步追上去。

等回到院落,等待纪榛的是熟悉的细韧藤条。他一见这东西腿就发软,踌躇着不敢进屋。

沈雁清站在明晃晃的烛火里,看向扒拉着门框的纪榛,轻声问:“敢做不敢当了?”

纪榛是最激不得的性子,闻言硬着头发入内,只在沈雁清三步开外的距离停下。他怯怯地瞄一眼藤条,据理力争道:“我在黄莺楼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了,这也要罚?你怎么这么”他冥思苦想出个不太恰当的词来,“睚眦必报。”

沈雁清眸光一沉,他的桃花眼本该多情,可常年笑比河清,再是玉色也透着几分冷峭。

纪榛与他朝夕相处三年,虽是迟钝,一见对方这神情也知晓今日定“难逃一劫”,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他才转身,就被沈雁清拎住了后衣襟。纪榛急忙忙反手去抓,可对方的手却堪比铜墙铁壁,任他如何使力都无法挣脱。

一想到又要被那藤条打得布满红痕几日难以消退,他忍不住抗议道:“为何我见小茉莉就要动家法,你日日与易执会面,我又何曾拿藤条打过你?”

沈雁清施力将纪榛往自己的方向拖,一臂揽住柔韧的腰,一手从腋下穿过捏住两腮,将人彻底地锁在自己怀里,低眸瞧纪榛绯红的脸,“这是两桩事,你不必混为一谈。”

纪榛气鼓鼓地扭头,醋意翻天,“我又不是瞎子,你今日怎样跟易执言笑晏晏,我看得一清二楚。”

纪榛说话间气息都喷洒在沈雁清下颌处,温热潮湿,两瓣水润的翕动的唇只离他两寸之近,他甚至还能窥见里头一小截鲜红的软舌。

沈雁清默然两瞬,擒着纪榛的力度越重,视线微微错开两瓣扰人心神的软唇。

他向来不喜纪榛拈酸吃醋,可不知道为何,此时听着纪榛醋味横生的言语,心中却并不如往常那般不耐。

大抵听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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