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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本可以一辈子不做个坤泽,”他停顿片刻,无法抑制自己的声音:“如今唯有杀了温潜心,才能消除他在我身上的契,可他偏偏这时候不知所踪……”
宁芝攥着自己的袖口,突然扑进任西白怀中。任西白一手抱着她,一手拖着婴儿,回想起在温家被囚禁生子的往事,只觉得浑身冰凉。温廷臣如何知道自己是坤泽的?他无暇思考这些事,只注意到胸口一大一小两个人散发着身上的暖意,让他不至于寒冷至死。宁芝在他怀中闷声说道:“你的孩子本来就该修习这本秘籍,如今给了你,不是为了他有朝一日还宗,只是因为……这本来就该是他的。他若将来不能自保,未必不会像你一样,被人控制……”
任西白郑重道:“我会的。”他看向了远处,其实在他心里,早己有另一个计划……“我要走了。你回温廷臣身边吧。”他说道。
“你准备去哪里?”宁芝问。
她没得到回答。任西白抽身退了几步,朝她最后笑了一下,隐身在目力不及的黑暗中了。
任西白离开温府,便想赶紧前往临平与师兄汇合,将亲生儿子交给师兄抚养。原本计划杀了温潜心,这样自己身上的契也将逐渐消掉,恢复自由,谁想到温潜心已离开温府,甚至连温廷臣都不知此事。
这下只得另寻他法。结了契的坤泽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和乾元断个干净,眼下断不明白,他只得先将孩子托付给他认为可靠之人,然后再去闽南沿海之处,寻找古籍上记载的压制信潮之法。
他正做着的事不能不称为是在抛弃自己的儿子,哪怕他反复告诉自己交给师兄夫妇抚养是正确的,哪怕这个孩子并非他想要才生下来。但常理来说,世人总是期望一个母亲能对孩子充满天然的母爱。
任西白不是完全不受世俗道德影响。他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孩子,不想着小娃儿正盘着手指,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脸,还咧着嘴似在微笑。当他笑出声来的时候,两条腿还会蹬起来,脚丫子一下一下猜到任西白的手掌上。
他知道这个孩子对他有着天生的信赖和亲近。
这让他的心更柔软了。他甚至能感到自己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懊恼忏悔的想法,那也是一种情不自禁的反应。他不能带着孩子出远门,那无异于累赘。
可是天底下还有哪种关系像这样母子连心,天然纯真呢?
如果就这样以孩子的无辜笑容作为最后一眼,倒也勉强称之为善缘。
他没有丝毫放慢脚步,继续赶路。他要先去一间农舍,那家农人受过师兄的恩惠,愿意帮他,他就把马寄养在那里,等上了马,再去临平与师兄汇合就快很多。
不知什么时候,孩子“咯咯”的笑声就不再响起来了。
等任西白再去看儿子的状况的时候,儿子只是睁着眼睛,嘴巴是闭着的,偶尔扭动两下,似乎想往任西白的怀里钻。任西白经验不足,只当是孩子要和自己亲近,便摇了摇他。
紧接着就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听到哭声在他怀里爆发,他紧张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故技重施,摇了摇孩子,还拍拍他的背,然而只是让孩子的哭得更加厉害。打开裹着孩子的小被,也没有异常的气味。孩子的小手乱舞着,摸到了他的手指,顿时紧紧抓握住往自己脸上拽,小嘴张着,在哭泣地间隙不停咂么。任西白终于反应过来,也许是孩子饿了。
“你只有这会儿不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任西白伤心地对孩子说,知道对方根本不会听懂。“再忍受一下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爹就好了!”
他什么也不会了,只能让孩子继续哭,用一些笨拙的方式安抚他,却给不了孩子此刻最想要的。哭声甚至给这个夜里增加了一丝诡异的气息。任西白怀疑自己听到了狼嚎,但是因为声音太过遥远而无法确定。
就在他担忧的时候,额头上又突然传来凉意。
一滴雨水。然后又是一滴,随后很快点点洒下。衣服上深深浅浅地晕开了,雨势变大的速度惊人。
任西白自己尚可淋雨,但怀中孩子却淋不得。
他将婴儿罩入自己的外衫下勉强为孩子挡住些雨水。饶是如此,清凉的雨点还是落了两滴在孩子的脸上,孩子哭得全身都紧绷着。接着,任西白就感到抱着孩子的左手突然一热,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孩子尿在衣服上了。
他跑得更快了。
为了提防温家派人来追,他都是走的小路,然而小路被雨水浇得越来越泥泞难走,有时一脚踩下竟陷下去一截。任西白尽力避开地上反光的积水处,不过靴面和裤脚上的泥点还是越来越多。如果穿的是布鞋,他的脚早就湿了。
这些不适对他来说远算不上痛苦。他连孩子都生过了,又怕什么呢!
任西白眯着眼睛,不让雨水流进眼中。借着被乌云遮住的惨淡月光搜寻着前方,直到看到林间一高高伫立的黑影,才稍慢脚步,以求稳健起来,朝那黑影快步走去。
他站在门口往里望去,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当一道闪电劈落下来,雷光一下子将门后失去鼻子和手臂的佛像照亮。
闪电的光亮转瞬即逝,一切归于黑暗。
任西白在记忆里反复挖掘。确实,在去农舍的路上有一座破庙,这意味着离他要去的农舍就剩十里路了。只是眼下雷雨交加,强行赶路让这个年纪的孩子染上风寒,可能是致命的。
在刚刚短短的一瞬中,除了佛像,他还看到了角落里的干草堆和干草堆上的一块破布,像是有人在这里已搭好了一个床铺。黑暗之后任西白朝干草堆的方向注视了一会儿,然后走入庙中,走到另一角落,解开外衫铺在地上。
他摸了摸孩子的小脸,鼻头冰冰凉的,急需取暖。孩子也不哭了,但还是用全身的力气闭着眼睛、皱着一张脸,说不定已经哭得没力气。得赶紧想想办法。
任西白伫立着。因为走到了暗中,他的眼睛反倒开始适应黑暗,比刚才在门口看到了更多。他眼尖地注意到佛像上坑坑洼洼,还有各种刀削斧劈的痕迹,看质地不像金石,伸手一摸,果然是木头雕的。
没有犹豫,也不觉得不敬佛,他立刻抽出刀来,在佛像肩膀的断面上刮下一些木屑,接着砍下莲花座上盘坐的小腿,劈成几段,准备拿来烧火。做这些事时,孩子就在他怀中吮吸手指。
他把木头和引燃的木屑堆好,拿出燧石和火镰对着木屑敲打起来。就在火光亮起来的时候,大门处传来一声惊讶的抽气,任西白循声望去,一个不及门一半高的人影正站在门口。借着火光,他看见了对方身上的破破烂烂、凌乱且有长有短的头发,手上捧着一个大木碗。脸很脏,看不清五官,只能根据身形猜测是个少年。
少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任西白和他手上的孩子,任西白差点就要以为他想吃婴儿肉,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此。来人身上的臭味此时也慢悠悠地飘入他的鼻中
任西白见对方一直是呆呆的样子,便先开了口:“小兄弟,这是你睡觉的地方吗?在下……我想在此避一会儿雨,还望小兄弟见谅。”
少年迟缓地点头。火光将他的影子一直拉出大门外很远的地方。任西白听着墙外传来的雨声,淅淅沥沥,似乎会下很久的样子,想着儿子的事情,又道:“我叫任西白,你呢?”
少年望着他:“我叫小畜生。”
任西白一怔:“你……啊、你……”他表情怪异地笑了一下:“小兄弟,你这名字未免太难说出口了。”
“小畜生就是小畜生。也有人叫我小杂种,反正我知道他们在叫我。嗯……那这位大兄弟,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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