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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贤妃呢?”瑞昌帝忽然问。
魏兴一顿,转而道:“贤妃娘娘也记挂着您呢,皇上,您可得早些好起来。”
瑞昌帝听他这么说,便知贤妃在他生病期间并不曾来过,沉默良久,他幽幽叹道:“你去,将她召来吧,朕想再……见见她。”
魏兴应了声,出去找人传召。瑞昌帝扭过头,没有人敢在帝王的寝宫外头大肆喧哗,于是这里常年维持着一种异样的寂静,平日里还没觉得什么,可是瑞昌帝此刻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感受到什么东西正在流失。
他恍了恍神,时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再回神已经是大半个时辰过后,是魏兴弓着身子轻轻说贤妃到了。瑞昌帝精神不太好,隐约瞧见贤妃后边还跟进来个宫女,端了一壶酒,放下之后便跟着魏兴退出去了。寝殿内只剩下帝妃二人,贤妃远远的对着病榻福了福身,“皇上宣臣妾来所为何事?”
“朕病了……大半个月,”瑞昌帝已经很虚弱了,一句话喘了又喘才讲完,“怎么、怎么一次都不见你来过呢?”
“臣妾不懂药理,自知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贤妃垂眸,面无表情,“再者皇上从前身子康健时也曾一连数月未曾踏足臣妾宫中,臣妾惶恐,不敢擅自来见。”
瑞昌帝忽然剧烈地咳起来,魏兴在寝宫外头听着心焦,又不敢进去打搅。
贤妃视而不见,漠然转身顾自斟了一杯酒,直到瑞昌帝自己咳完了,才道:“皇上还没尝过吧,这是棠儿走之前亲手酿的,是她要留给她父皇的那一杯。”
躺在榻上的瑞昌帝努力侧着头,睁大眼睛盯向贤妃手中那杯桃花酿。
“皇上别怪臣妾拿出来的太迟,臣妾原本以为能等到棠儿省亲回来,由她亲手奉给您这杯酒,没想到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这酒臣妾从前尝过,入口甘甜,只是不知放了这么久,味道有没有变,只可惜,方才魏公公还提醒过臣妾,皇上在病中不宜饮酒。”贤妃说罢翻转手腕,在瑞昌帝榻前将酒水倾倒在地。
“你……你……”瑞昌帝试图说些什么,可是喉中梗着的一口浊气,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去的帝王恨透了自己如今的这副样子,额角青筋暴突,偏偏越是气极越是说不出半个字。
贤妃没有靠近,自然也看不清楚瑞昌帝眼中的神情,只冷眼瞧着病榻上的人挣扎。“皇上别怪臣妾将酒祭给了旁人,臣妾夜不能寐,闭上眼就能听见棠儿的哭声,看到谦儿惨死的模样,还有臣妾的两个兄弟,也总是在梦中质问臣妾当初为何选择了您,让敕令军埋骨沙场、不得归乡。”
指尖微微颤抖,贤妃攥紧手中的酒杯,双目通红。她怨啊,当初大启明明有实力一战,是瑞昌帝畏缩求和,逼走了她的女儿;后来战事告急避无可避,她只能无奈送走了儿子……还有当年的默许,整个侯府只剩下了端平侯一个人,老侯爷是为了保全深宫中仅剩的女儿,才选择不再追究,退于文臣之后忍气吞声。
“您这皇位底下,埋的是我一双儿女的尸骨,溅的是端平侯府的鲜血,敢问皇上,臣妾不该怨吗?”
泪水蓄满了眼眶,贤妃强忍着没有掉下来一滴。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瑞昌帝微弱的声音:“对不住……你……”
贤妃脚下一顿,手中的酒杯滚落在地,一行泪霎时划过脸颊。
许太医匆忙赶到时,瑞昌帝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给瑞昌帝施了针,转过身摇摇头,示意魏兴去请晏谙。
朝中重臣被急召入宫,披着惨白的月光齐齐跪在殿外,万物噤声,只余月亮残缺着悬于夜空。
天亮前,殿内终于传出动静,众官员心一沉,便听由魏兴起始,一声声向外传递“皇帝驾崩”的沉痛呼声。
国不可一日无君,按照大启的惯例,新皇需在灵前即位,孔令行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哭声,不自觉绷直脊背,闭上眼睛等待着。
不多时,晏谙手捧早已拟好传位诏书缓缓走出宫殿,无需多言,看到圣旨的那一刻,以孔令行为首的众官员便先后叩首,齐呼“参见新皇”。
丧钟已经敲响,凝重肃穆的钟声回荡在整个京城。晏谙的视线掠过面前跪着的数道身影向远处眺望,在宫墙的尽头,天际泛起一丝白光。
明宣帝
帝王驾崩,葬入皇陵的流程极为繁琐,晏谙作为继任者为表孝道,每一个环节都要亲自参与主持。瑞昌帝下葬之后,服丧期也到了尾声,晏谙带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拜祭宗庙,礼部选好了吉日,新皇的登基仪式不日便要举行。
时间就在忙碌中过去了月余,转眼到了登基大典的前一夜。
宫中不比府里自在,在衡王府时,晏谙尚可半夜跑到故岑的房间去,如今在皇宫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再加上日日忙得脚不沾地,晏谙已经许久没好好陪过故岑了。原本故岑的意思是要他今晚早些休息,明日登基大典且有的忙,晏谙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又将守夜的宫人赶远了些,才终于让故岑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下来。
“我大概是第一个不是帝王还能躺在这里的男子吧。”故岑面朝上盯着床帐,喃喃道。
闻言,晏谙扑哧一声乐了,偏过头去看他,“原来你一直不答应陪我睡觉,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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