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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舟还是头一次上岗。

作为穿越局员工，他没有选择续借或取代其他任何人已经活过的人生，而是从婴儿开始走上既定的路。出生被放在孤儿院门口，匆匆读完高中就迫于生计开始送快递。

院长没有表现中那么在乎他，对她而言，已经成年的孩子都应该开始挣钱然后反哺孤儿院。叶舟理解她，用高中开始努力挤出攒下的钱买了一台二手三轮车。

他不过是整个社会的背景板，单调乏味的生活没有任何趣味。

穿越局给他的任务很简单，他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去死就好。至于其他，都不重要。

每天起早贪黑，小心有人刻意刁难，无尽疲倦里还要尽量保证完整。其中有家寺院的快递偶尔尤其重，国内到进口应有尽有，看信息似乎都是矿石。

收快递的总是同一个人。

叶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他留着长发，长相似乎是所有古典艺术中美的概念的集合，超越性别；身形修长，完全符合黄金分割比，点缀装饰也彰显家庭不凡；力气很大，叶舟觉得吃力的快递轻松签收拿走。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寺院里面？他是做什么的？叶舟只是很少在乎东西，不代表他没有好奇心。

对方显然家教很好，但这不是他僭越的理由。他只是个快递员罢了，那就那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多谢。”某个夏日，对方见他满身被汗水浸透，又恰巧送完本日最后一个快件：“不如进来休息一下？”

“这不太好吧，我身上味儿有点大，不合适。”

“寺里的神明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对祂们而言，万物众生没有高下。”

是人敬仰神，才会论出贵贱。清浊本在人心，又哪能取决于虚浮外表？

“那就打扰了。”

终究屈服于气温，拿纸把汗擦到没有明显液滴，叶舟越过门槛踏入寺院。

只是过道门，环境刹那间阴凉下来。信众摇扇坐在大院乘凉，零星游客不太虔诚穿梭；僧侣盘守佛前蒲团，收音机不停放着全国通用版本大悲咒。

叶舟被那人领着过路人群，见到此情此景，总觉得他们二人格格不入。他不好描述具体是什么感觉，好像他是抗拒，而另一人本就遗世独立，浑然天成。

由于快递总是以寺院名字签收，叶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闻人熙，姓闻人。”闻人熙步履不停，答非所问，带他从侧边绕过重重大殿：“研究壁画。”

随后又是一拐，充满现代与古风结合的建筑映入眼帘。门前挂了个牌，昭示闻人熙所言非虚。

壁画啊，叶舟想想，好像他们这确实有古壁画保留。不过这么多年里面，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研究中心居然设在宗教场所。

由于不太信神，叶舟还从来没来过这里。青石地上颇随意摆着几个板凳，有人看见闻人熙进来招呼他把快递拆完去抬陶瓷珠磨机，态度和对平常同事不尽相同。

闻人熙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你就坐在这吧，或者来内室也可以。”

“谢谢。”叶舟挑个离门最近的发呆，掏出手机看起论文。

他从上辈子起就没什么爱好，努力学习，尽量活着，与无数人人生并无太多不同。为了家人靠连轴转维系大学生活，研究生选择医学衍生内容，仅仅为私欲不断往前走。

很幸运，他并没有自尽或者猝死；很不幸，他在动力源去世后遭逢天降的意外，成为穿越局员工。

这辈子科技树跟上辈子很接近。为了融入世界，他很认真在学习，只为某天注定死去。

他也说不清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或许不过是想不要等死这件事都变得毫无意义？明明维系生存已经疲倦，他还是选择做一块海绵。

可能只是因为太寂寞吧。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他自己，尽管是自己要求的。

矿石撞击玻璃壁，又相互推搡挤压，最终层叠为斑斓一瓶。闻人熙眉目低垂，连这种小事也相当仔细，之后才抬出机器。

鉴于工作性质，平时这个时间叶舟也没想过吃饭。他发现闻人熙同事好奇自己，回以温和微笑才重新投入自己的事。

已经研磨过数次，历经不断拣选的处理后矿石放入机器进行进一步粉碎。闻人熙没有停留，继续走入室内。

“明明是个超级富二代，居然还那么努力，真是不给咱普通人活路了。”同事半开玩笑感慨，见叶舟没搭理自己，觉得没趣跑去用餐。

他们离开后，叶舟抬起眼看向室内，尽是暖黄所笼罩的世界。

侧边看只能窥见少许景象，巨大书柜分门别类摆放各色原料与自制颜料，木桌横在中央，毛笔依长短悬挂。玉石般手正执彩色墨条和水磨开，细软笔尖入水，进行使用前准备。

即使只看见部分，也能够猜到更深处瑰丽。不过叶舟不太在乎，作为理工类人，他不很懂这些。

暑气基本散尽，叶舟扒拉门口和闻人熙说了声，也不关心对方是否听见，按原路返回骑着小三轮离开。还好寺院门口不算禁停，否则这个月恐怕得没闲钱维系生存。

基本没人会注意他，这很好。

毕竟他本来就提出不希望至少活着的时候收到太多关注。关注难免双向，他不愿有更多负担。

“有这种欲念，想要不被关注倒也很正常。”他记得当初上司表示理解：“这样吧，我会递交申请，让你任务进行的时候存在感降低，代价是非常容易被人遗忘。”

“谢谢您。”

想必闻人熙先生也只是慈悲心让他避避暑，很快就会把他忘掉的。

小三轮晃晃悠悠穿行城市街巷，隐没入夕阳最后一线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