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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乔懒得与她计较。
众妃原本等着看场好戏,谁想却是这样平平无奇的收梢,不免大失所望。
尹婕妤忽然问道:“淑妃娘娘,抱琴那丫头怎么没和您一起过来,往常您不都带着她来向皇贵妃请安么?”
众人被她一提醒,才发觉孙柔青今日好似是独个人来长乐宫的,想着她莫非落魄到如此地步,连丫头们也个个离心,不肯服侍她了?
孙淑妃方才还没觉得什么,如今接触到众人怜悯的目光,反倒觉得如坐针毡。她微微往前挪了挪身子,故作平静的说道:“那丫头前几日淋了雨,说是染了咳疾,本宫便让她留在合欢殿不必出来。”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气,却不知孙柔青心里也在暗暗纳闷:这几日她为家中之事忧心如焚,几乎不饮不食,不眠不休,甚至连自己身边服侍的人多了少了也没留意,细思起来,她似乎有几天都没见过抱琴那蹄子了,难道真是雀儿拣旺处飞,见她落魄,便个个都舍她而去?
孙淑妃心头蓦地掠过一丝不安,抱琴那丫头知道她不少秘密,若自己跑了尚可,可若被人利用而倒戈相向,那她的处境怕有些不妙。
正这般想着,孙柔青稍稍抬头,就对上穆氏似笑非笑的面容,她不禁愣了愣。
外头一个人影大步向殿内走来,孙淑妃眼角瞥见,惊喜交集,忙叱道:“你这蹄子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待着养病么?”
抱琴不看旧主,径直面向高座跪下,口中道:“奴婢有要事禀告皇贵妃娘娘。”
穆氏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出,神色十分淡然,“你但说不妨。”
抱琴咬一咬牙,大声道:“是关于淑妃娘娘谋害连贵妃、顾美人还有从前的刘婕妤之事。”
四座顿时哗然,想不到孙家才被皇帝发落,就立刻有人出来指证孙淑妃从前的恶行,这下可有热闹看了,一个个都摆出幸灾乐祸的嘴脸。
孙淑妃却如坠冰窖,勉强稳住身形,眼前却几乎发黑,“你胡说!本宫何尝做过这些?”
她牢牢抓住花梨木椅的扶手,仿佛一不小心就能从上头跌下来。
“淑妃何必情急?抱琴是你的贴身婢女,她既然敢来告发,自然不怕对质,咱们细细审问,总能查出实情,不至于冤枉好人。”穆氏微微笑道,看向连乔,“连贵妃,你说是不是?”
连乔微微欠身,“嫔妾以为自当如此。”
她虽然不知抱琴奉了何人的指使才敢来背叛旧主,但事情既然走到这一步,连乔理应顺水推舟。何况看穆氏的眼色,她也决心趁这个机会将孙柔青一气踩死,免得她将来死灰复燃。
两人取得共识,穆氏的笑容于是更显雍容,“淑妃你先坐吧,若你是清白的,本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孙淑妃颓丧坐下,茫然看向四周:没有一个人眼中有同情或是义愤,有的只是无休无止的讥讽嘲弄。此时她才真切的意识到:原来孙家真的已经到头了,她即便保留淑妃之位,也不过是具空囊而已。
假孝顺
穆皇贵妃发了话,众嫔妃各自归去,连乔则留下来,陪着穆氏足足审问了一夜,幸好那叫抱琴的丫头没令她们失望,即便反复质问,她的口供都无懈可击,甚至将孙柔青如何设谋都一一吐露罄尽,包括收买假孕的郭昭容,借以诬陷连乔害她滑胎;挑拨连乔连音姐妹之情,诱导连音对其亲姊下手;嫉妒顾美人得宠,借那条手帕造谣生乱,诬陷顾笙箫与戏子有染,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其中罗列的还有一项,事关从前的刘婕妤:刘婕妤生得十分美貌,在皇帝初登基时很得了些宠爱,后来却因毒蜂蜇咬而毁容,从此皇帝对她不闻不问。据抱琴所说,这也是孙柔青使的毒计。
连乔进宫的时候晚,未曾见过那位刘婕妤,但抱琴既然这么说了,她就姑且相信——事实上连乔很怀疑,孙柔青是否有这些闲工夫发了疯似的害人,其中或许有些真真切切出自她的手笔,但必然也有一些是存疑的。
见穆氏立意要将这些罪名安在孙柔青头上,连乔也只好上行下效,反正孙柔青做过的坏事不在少数,少一项不少,多一项也不算多。
抱琴自知为虎作伥逃不了干系,在说出真相后,当晚就于长乐宫自裁明志,穆氏则精心的录了份口供,由崔眉上达天听,等待皇帝处置。孙柔青毕竟为四妃之一,穆氏不敢擅专。
皇帝只草草过了眼那份罪状,便朱笔批下:淑妃孙氏迁入冷宫,夺其俸禄,永生不许出。
吴映蓉听了皇帝的处罚,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陛下对孙氏似乎留有余情呢,就这样都不赐死。”
连乔并不觉得如何失望,只简短的道:“死比活容易,进了冷宫,孙柔青只怕会生不如死。”
就算皇帝真对孙柔青余情未了,对连乔而言也没什么值得难受的,也许反倒是好事:证明皇帝还肯念旧。
彼时两人正在园中看着宫人修剪花树,原本天真烂漫的一丛,硬是按人为的意愿修剪成拘束模样。连乔微微侧身,朝传话的小太监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想了想,“也没别的了,只说太后如今卧病,此事不必让太后娘娘知道。”
原来是这样,连乔心底忽然涌起一点恶毒的念头。她朝宦者淡然点头,“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映蓉总能猜出她的心意,关切的道:“姐姐是否想去探望太后殿下?”
连乔轻轻抬手,将她头上的发钗扶正,以一副孝敬恭顺的语气道:“淑妃不能尽孝,本宫可不能忘了孝心,怎说太后也算本宫的婆母呢,怎可不去探望?”
因孙太后雅好清净,福宁宫向来不许吵闹,如今更冷清到死气沉沉的地步。从前还有一股檀香味缭绕在殿阁间,令人如领佛性,如今却只剩一股难闻的苦药味了。
连乔让顺安禀明了来意,就看到秦嬷嬷匆匆自里头出来,搓手笑道:“贵妃娘娘怎么大驾来此?奴婢也没来得及准备。”
“嬷嬷不必费心了,本宫只是来看望太后的。”连乔温和的说道,抬脚便往里走。
秦嬷嬷不禁愣了愣,她还没说可以进呢,这连贵妃可真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见孙家失势,区区一个贵妃也敢不将太后放在眼里了。
秦嬷嬷自怨自怜了一会儿,才想到跟着进去。
连乔踱到内室,那股药味越发浓重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掩住口鼻。孙太后病歪歪的靠在床头,原本一头黑鬒鬒的头发已枯槁大半,眼角眉梢也刻上深刻的纹路,形容憔悴,要不是还有气息,旁人也许会将她当成死人。
“臣妾参见太后。”连乔微微欠身,朝她施了一礼。比起孙太后眼下的落魄,连乔倒真称得上意气风发。
孙太后看着她鲜活滋润的面庞,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只是在她眼底,潜藏着一种有气无力的恨意,即使明知孙家的倾覆少不了连乔背后捣鬼,她却无能无力。
秦嬷嬷端着一碗药汤进来,见两人气氛僵持着,只得走过来道:“太后,奴婢喂您服药吧,徐大人说了,这药喝了易犯困,正好入睡。”
孙太后从前顶好装病,一旦真病了,汤药反而断不了。
“本宫来吧。”连乔微微笑着,从秦嬷嬷手里接过那盏黑得发苦的药汤,自顾自递到太后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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