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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清楚——有人在帮她。呛了彭力那么久,能看得出太子是站哪一边的。“刚刚在说两年前的那桩案子。吕咏,柳成卓,茉莉,他们的事。”

彭力当然记得。只不过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受贿的事。当年那案子没什么难度,一查就知道是吕咏派人把柳成卓打瞎打残的,前因后果也很清晰。这人手脚不老实,去玷污良家妇女,被人打了也是活该,他可倒好,反过去报复别人,也就被人告上衙门了。

彭力本来很快就要结案,但那吕咏却送了许多名贵药材给他,既然如此,他也就当这件事不知道了。反正吕咏说了,那姑娘是自愿献身给他的,也就、也就算不上颠倒黑白吧?

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流下,彭力根本不敢去揩,强装镇定地问道:“哦……那件事在讯簿上写得很清楚,你有何疑问?”

“我只问一个问题,柳成卓是怎么瞎的,怎么残的?”

彭力装模作样地找着讯簿,翻看起来,谁能想到上次叁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案子现在能吓得他后背冒虚汗,“我看看啊……这上面写……”

这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写。

“两年前的卷宗,不至于这么不清晰吧?既然彭大人眼睛不好,那就拿过来给孤看看。”周景灼冲他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勾了勾,“走这么慢?眼睛不好,腿脚也不便了?彭大人,要不要孤为你找个郎中看看,是不是也瞎了瘸了?”

语气竟然是真的关心。

彭力打了个寒颤,起身的时候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不要发抖,“没、没有。”

讯簿终究还是递到了周景灼手里,他拿过讯簿翻看两眼,读了出来,“……柳成卓无端发难吕咏,公然扰乱衙门秩序,罚五钱杖责二十……没了。”他又笑了,“彭大人,你觉得“无端”二字怎么解释?”

彭力慌乱地跪在地上,连忙招呼衙役,“快,快去把相关人等都带过来——一定是当时下官办事不力,出现了纰漏。还望殿下给个机会,让下官重申此案。”

周景灼只是挥手打发他。

很快,吕咏来了,茉莉推着柳成卓也来了。一个眼瞎了看不见,另外两个也看不认识太子,只是听着彭力的指示。

“那个柳成卓,你就不必跪了。”彭力半分不敢耽搁,惊堂木一拍,直接发问,“吕咏,本官再问你,两年前你是否蓄意报复,找人殴打了柳成卓?”

吕咏微微皱眉,看向彭力的目光有些惊讶,他自己斟酌了一番,答案还是否认的,“没有。”

姜落问他,“你当时说‘挨了几棍子,不碍事’,不碍事的话,你的右腿的伤怎么还没好?”

吕咏答,“那是摔伤的。”

“街坊邻居只是能证明你摔了一跤,但你的右腿伤是你摔的,还是被人打的?还是说你故意摔一跤就是为了混淆前因后果?”姜落上一次只觉得巧合,被他们所谓的其他证据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她补充道,“你说了不算。我要求验伤。”

周景灼若有所思地看了姜落一眼,“去找人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只是一个简单的腿伤,花不了多长时间,伤口形成的时间说不出具体,但摔伤和打伤还是能辨认出来的。很明显,吕咏右腿的伤是被打出来的。

吕咏看向姜落,“所以呢,你究竟要说什么?要证明我是被柳成卓打的?因为我被他打了所以我要报复回来?就算我承认你的说法,那也是他有错在先!为何不去追究他?”他冷笑一声,还以为姜落是个帮腔的,原来也是个不明就里的。

追溯本因,就意味着茉莉的往事要被翻出来再讲一遍。

在众人面前再讲一遍,她是如何被侵犯的,又是为什么被侵犯。

吕咏明白了,姜落不知道这事儿。

柳成卓怒火中烧,一开口就骂他,“你这个禽兽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敢说你不知道我为何打你?”

吕咏知道他的软肋,反问道:“哦?那我做了什么禽兽的事?”

“你……!”柳成卓从不愿意提那件伤心事,他只是听她讲,都感觉心在泣血——但那是真正的,血淋淋的暴行,发生在她身上。

第一次报官的人不是柳成卓,而是茉莉。她看到他被打瞎了打瘸了,只想着为他讨回一个公道,彭力要求她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那快要碎掉的声音让他耳不忍闻,他已经看不见了,根本不知道她跪在公堂的哪一处,他连安慰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伸手。

再来一遍?这不可以。这只会让她更添痛楚,何况撕开伤口并不一定能得到公平,他们看不到清白,只有蔑视的目光和变本加厉的凌辱。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黏在她的嘴皮处,还未愈合的伤口被人用力撕开,假模假样地安抚一下,又再次撕开,反复,来回,直到他们看到那里的血流干了,再撕也没什么用时,才会挂上满意的微笑。

茉莉安抚性地拍了拍柳成卓的肩,示意他不要激动。她看向姜落,开口道:“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个缺心眼。”

明明情况都不知道,就一股脑的要给他们清白。

他们这样的,一定要往好的方面发展吗?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活在灰色地带不就好了?

茉莉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的气流在颤抖,在抗拒。她握上了柳成卓的手,慢慢地,又松开了。

“不过,我觉得你做得对。”

贞洁无法辨别一个女人好坏,却能真实地为她打下一片烙印,凭什么呢。

“一切为何,我都将原原本本再叙述一遍。我是有错,但那不是行凶的理由。”

她是受过伤,不代表她一定要一直痛苦地活下去,永远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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