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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亲的大厅叫作常善堂。取《道德经》“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之意。
虽也是个五间开的大厅,地方尽够,可是梁柱乌涂涂的,漆都掉了个七七八八,露出木头本来的褐色来,一条条斑驳得像开了裂。
上首的红漆架子屏风倒是新的,不过纱屏刺绣金玉满堂,家中女眷自己动手就行,不值什么。
地上的家具花几都跟柱子差不多的模样。但凡有人动动身子,还能听见椅子不耐烦的吱吱咯呼声。
江家有些什么人,她倒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认脸,今日一见,倒是感受到了江家人对她的和善。
名单上的人全数都到了场。
虽然每个人穿得还算新鲜,可是头上的饰品瞧上去到底不比她在景阳侯府瞧惯了的那么花枝招展。
锦鱼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这些人穷也好富也罢,她都要与她们打一辈子的交道,因而都当这些人是她未来的亲人看。
每个人她都有用心准备了针线。
虽因时间有限,不可能人人的东西都由她亲手绣出来,但花样子和配色全是她亲自描绘挑选的。因此那针线活儿一拿出来,就叫上上下下的人全都赞不绝口。
二嫂子顾氏更是举着她送的岁岁平安荷包道:“满京的人都说我们顾家的绣品是天下无双,可惜我是个笨的,只会绣,不会画花样子。瞧瞧这麦穗,一根根都跟花儿般好看,不知道三弟妹是哪里找来的花样子?”她说话秀声秀气的,人也长得文文静静,与大嫂胡氏的爽朗极不相同。
锦鱼忙笑道:“是我自己胡画的。若是二嫂喜欢,只管来找我要。”
大嫂胡氏手中也拿着个荷包,却是连年有余,举着笑道:“我这莲花可比你那麦穗还好看。不过……三弟妹,你是不知道,我是天天盼着你早点进门。按理我不该急着说这话,可是难得今日老爷太太全家子都在……我也顾不得了。我早听说你是个能干的……不说别的,光说你这些个嫁妆……”
“初英!你三弟妹才进门,你这样说岂不叫她误会!你好歹叫她松散些日子,你便再忍上三个月罢。”打断胡氏的是白夫人。
胡氏脸露难色,道:“不是我不想撑,实在是为了把这亲事办得像个样子,我连娘家人都借遍了。弟妹嫁进来,便是咱们家的人,多三个月……”
“好了,别为难你三弟妹。去我书房里,把那紫砂壶再挑上几把好的拿去典当了。”
江家已经是靠典当度日了么?
锦鱼一惊,抬眼看去,说话的竟然是永胜侯。
永胜侯长得清瘦文气,脸色雪白,虽与江凌的模样有一二分相似,却是远不如江凌好看。
锦鱼不由看了一眼江凌。
见他半垂着眼眸,长长的黑睫掩着,看不清眼中神色,只是脸色却是绯红,像是强忍着什么。
胡氏的话她不是没听明白。
不是叫她拿嫁妆出来补贴,便是想叫她一起管家,而一起管家,也意味着要拿嫁妆出来的补贴。
若她答应下来,虽是皆大欢喜。
可是她昨天才进门,永胜侯府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江家欠了多少钱也不清楚,哪里敢瞎逞能呢?
不知道江凌是不是也与大嫂胡氏一般的想法?希望她把这事接过手来?
按理说,谁家想算计儿媳妇的嫁妆度日,都是极丢脸的事。
江家人大概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这才这样不顾体统地开了口。
她正迟疑,却见江凌右手地揭簇新的衫摆,双膝一弯,跪下了地。
嫁夫随夫,她虽不知道就里,也忙提着裙摆,跟着一起跪在了当地。
刚刚跪定,却听江凌扔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句话来。
为你发奋
江凌说:“我要分户。”
锦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分户与分家略有不同。
分家只是各家拥有自己的财产, 吃穿人情往来全都自己负责。
分户则不同。
分了户,户籍自立,与永胜侯府便不再算是一家人了。
虽说永胜侯府破落, 可也是堂堂的从一品郡侯之家, 食?千五百石。
还有一则, 永胜侯府乃是开国孝慧仁皇后外家, 当年也是南征北讨,立下赫赫战功。
太宗皇帝感念孝慧仁皇后,因赐永胜侯府世袭侯爵,丹书特券,无需降等。
据她爹景阳侯说, 永胜侯府如今败落倒多半也是因了这浩荡的皇恩。
江家子孙从此再无心立功,但求无过。因此一代不如一代。到江凌父亲这辈,更是只会喝茶赏画斗鸡走狗。祖上攒下再多的家业, 也经不起这一败再败。这才破落了下来。
可也因了这独一无二的皇恩,即使永胜侯府再败落,这京中达官贵人往来, 也还都算他们一份。
只因别家今日再怎么煊赫, 可过了这一辈便得降等袭爵, 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除非能像她爹景阳侯一样, 拼命督着那几个兄弟读书, 以后从科举出身。
这样的家庭, 有贵无富,却也难得的平平安安。也许当年的孝慧仁皇后便是期待江家永世如此。
自立门户说来简单, 可真单分出去,他们便只是普通的市井小民。
跟京中勋贵各家再无瓜葛。
她倒是无所谓, 之前在庄上时也过得平平静静,反比在景阳侯府快乐许多。
只是不明白江凌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分户?
若是为了怕江家图谋她的嫁妆,那该分家而不是分户才对。
还有这样重大的事情,江凌怎么也不跟她商量一下?莫不是真的以为她是那贤良淑德的女子,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正暗暗有些不快,却听人问:“是你媳妇挑唆的么?”
她循声望去,却是江家大郎,呲牙挑眉,满脸怒容。
江凌摇头。
锦鱼心里本来的那一点不快顿时消了一半。
若是江凌跟她商量过,不管她是同意还是反对,不孝不贤这口锅,她就先背了一半。
“我不信。谁不知道你媳妇是个能干人?无法无天的!昨日才进门,竟是教贤哥儿往我酒壶里撒尿!好歹是叫奶嬷嬷瞧见了,不然……”
有人“噗嗤”笑了出来,道:“大哥,不是你先教贤哥儿往三弟媳妇床上撒尿的么?”
有又人笑道:“这原是你的不对,竟教孩子不学好。”竟是白夫人。
锦鱼:……
她原以为江凌这一说,永胜侯就会先跳出来反对,大骂不孝。
却没想到这些人竟都没当回事。
“锦鱼呀,你也莫怕。这事你还没进门,你大嫂子便跟我商量过。你是个能干的,等你缓缓,闲散够了,这个家就交给你来管。倒不是她懒,想推事,实在是她身上又有了,如今月份小,她也怕。我这性子又太和软了些,支应不开下人们。你二嫂子呢,家里的针线都是她在管,你瞧瞧,我们一家子出门在家的,穿得也是个样子,都多亏了她。她没日没夜的,这一大家子人,她也腾不出手来。再说,她是个老实人,不识字。你叫她看账本,没一盏茶工夫,她就得疯了去。”
这话倒叫锦鱼有些脸红。倒不是她不想帮忙。实在是也不知道她能干这事是谁传出去的。洛阳庄也主要是她娘跟梅姨在打理,她不过是擅种花草罢了。又从来没真管过家,哪有这本来一来就管永胜侯府这么几百口子人。
正想说几句,却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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