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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
心扑通扑通跳个不住, 可脑子又有些雾蒙蒙的,倒减轻了那种紧张不适。
喜娘的声音也甚是豪迈响亮,她只半晕半醒地跟着指令行事, 突然只觉得眼前霍然一亮, 头顶一轻, 盖头揭开了。
眼前是一张玉雕般的面孔。
大红的衣衫, 晃动的红烛光,满室混杂的香气,周围散发着热气的人群,都虚化成了一张与她不相干的纸画儿,默默的贴在那里, 不存在一样。
她呼吸一窒。
眼前的脸孔好像最白的玉版牡丹,染了清晨粉红的霞光。
心里知道那只是一片雪白,入目的却是粉色, 温暖的,令人心动的粉色。
乌灵乌灵的眼眸里面藏了一万颗星星。
又像藏了两面小小的镜子,映着她的脸和缩成一粒的红红的衣裳, 像颗小小的火豆豆, 怪怪的却说不出的可爱。
“哎呀……瞧瞧……真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璧人……”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道。
“可不是呢, 便是那年画上的仙女仙童也没这般好看的……”另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道。
“别挤别挤……”也有人在叫苦。
“咱家三郎都乐傻了。三郎别傻乐了, 这以后就是你媳妇了, 什么时候看都成, 还不快喝了交杯酒早早洞房!那才叫美呢!”一个洪亮的男子声音嬉笑着。
众人哄堂大笑。
锦鱼两颊滚烫, 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就听有人啐道:“你个做大伯子的,倒说这样的浑话!回头新娘子恼了, 叫咱们三郎睡地辅去!小心三郎捶死你!”
那男子笑道:“新房三日无大小,我做大伯子的怎么了!来, 贤哥儿,跳你三叔床上去……叫他们明年就给你生个小弟弟!”
锦鱼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眼皮下头多了一个小男男娃娃,三四岁的模样,圆圆的小脸跟个红苹果一样,睁着一双大眼睛,侧勾着头,从下往上看着她:“三婶婶……你真好看,快让让我呀!”
锦鱼脑子还晕乎着,没太明白他的话。
却猛地觉得身后床一阵摇晃,就听好几个声音一齐喝道:“宜姐儿!还不快下来,叫你弟弟上去!”
“我不我不!我就要……一个娇蛮的小姑娘脆声声地叫道。
“咚咚咚咚……”
床一上一下,晃得厉害,锦鱼回头,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小袄,正在床上大闹天宫。
宜姐儿见锦鱼回头,朝她整个蹦了过来,锦鱼吓了一跳,忙伸出双手将她抱住。
那宜姐姐嘻嘻一笑,却趁机在她腰上拧了一把,锦鱼吃痛,“哎呀”一声,却没推开她,反把她抱得极紧,那宜姐儿挣扎两下没挣脱,便噘嘴瞪眼,伸手来摘她的花冠。
锦鱼腾不出手来,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只捣乱的小手却叫一只白皙的大手一把擒住。
“宜姐儿!”江凌笑喝道。
就有一个花信少妇上前来拉扯宜姐儿,声音咋呼呼地:“还不快下来,看你三叔回头生气,不理你了。”
“三叔,你娶了三婶,是不是就不疼宜姐儿了!”小姑娘却不笑了,说变脸就变脸,一双小狗般的眼睛泪汪汪的。
江凌把她从锦鱼怀里硬扯出来,交给那花信少妇:“大嫂,你这几日拘束着她些,别叫她来闹着了她三婶。”
锦鱼这才知道这少妇是江凌的大嫂胡氏。听说出自山东登台大族胡家。人长得高大爽利的模样,说话也如是。
胡氏硬拖了宜姐儿就要往外走。
那宜姐儿却抱住江凌的腿不撒手,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鼻子孔都冒泡泡:“三叔不疼宜姐儿了!不要三叔成亲!”
锦鱼有些好笑。
她本来还担心美貌通房什么的来找她的麻烦。万没想到冒出来的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小情敌。
却见江凌弯了膝腿,蹲下身子与宜姐儿对视着,摸了摸宜姐儿的头,笑道:“你三婶婶救过你三叔的命,你得跟三叔一起,待她好,才能报她的恩呀!”
宜姐儿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却不再哭了:“那你跟我好还是跟她好?”
真是道不好回答的要命题。锦鱼几乎失笑,倒有些好奇江凌会怎么回答。
却见江凌想了想道:“宜姐儿跟你娘最好还是跟三叔最好?”
宜姐儿努努小嘴,不甘心地道:“当然是我娘。”
江凌笑道:“那第二呢?”
“三叔!”宜姐毫不犹豫。
“宜姐儿!”江家大哥声如洪钟地喝斥道。
众人都哄然笑起来。
江凌也笑起来,那笑容好像春风拂动了浓碧的天,清爽又温柔。
“那宜姐儿在我这儿也排第二才公平呀!”
宜姐儿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锦鱼低头,嘴角染上笑意。江凌哪里木讷呆笨呀,分明温和又聪明,难怪宜姐儿喜欢他。
还有江家这些人……好像跟他们景阳侯府的冷漠不同,大家都很随意的样子。
贤哥儿和宜姐儿的作派要搁景阳侯府那叫没家教,会被骂死。
但她喜欢。
她再胆大,嫁入完全陌生的永胜侯府还是打心底里有些害怕。
看来这些人不难相处。江凌也不会为难她。以后的小日子应该会过得不错。
正默默想着心事,腰上却叫人轻轻一扯,她回头,又对上一张小苹果般可爱的脸蛋,躺平在床上,仰视着她。
贤哥儿不知道何时已经爬到了床上,滚在一堆早就被宜姐儿踩烂了的花生红枣之中。
贤哥儿压低声音道:“三婶婶……我爹让我在你床上撒童子尿呢……我撒不撒?”
锦鱼:……
这大伯子还真是为老不尊。
花生红枣踩烂了容易收拾,不耽误睡觉。
要是叫人撒了尿……那气味一时半刻哪里散得开。
她挑了挑眉毛,贴在贤哥儿耳朵边道:“你偷偷撒你爹的酒壶里去。童子尿大补。”
贤哥儿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地,笑得像只小狐狸。
夜已深。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喜娘的歌声响起,众人也扯开嗓子跟着唱起了这首诗经《绸缪》,锦鱼与江凌勾手喝了交杯酒,喜娘便哄着众人全退了出去。
外头的更夫早报过了三更,屋子里终于只有他们两人。
两人一时倒有些僵住。
半天,江凌才嗫嚅问道:“你……饿不饿?”
锦鱼摇头。
江凌又问:“那你……渴不渴?”
锦鱼不语。
江凌忙伸手去斟香茶。
一双白皙的手不住在颤抖。
青花莲子高足杯递到她手边,被烛光映成橙色的茶水一荡一荡地。
锦鱼紧张的心情不由松弛下来。
他比她还紧张呢。
她伸手去接小小的高足杯,虽是极小心,可指尖还是轻轻擦过他的手背……凉而滑的触感,好像拂过一块暖玉。
手更颤,茶水晃荡,泼洒出几分,湿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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