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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记忆里,四年前,她好像也在佛罗伦萨短暂地停留过。
莹白顶灯映下支离破碎,阮梨在努力搜寻一个大雾天。
记忆里, 还真的有那样一天。
她读大二的那个冬天,霍明朗说要去佛罗伦萨过圣诞,她破天荒地第一次翘了课, 从京北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只为了和霍明朗还有他的几个朋友一起过圣诞。
可惜那天佛罗伦萨大雾, 他们没能看到日出,辗转去了都灵。
这是阮梨记忆里几乎要封存的一个片段, 她从没觉得那天有任何特别, 却又在这一刻隐隐感知到它极为特殊的存在。
可是霍砚舟根本不给她思考的空隙, 他俯身吻她的后颈, 扣住她的下颌,让彼此唇齿交缠, 呼吸交换。
“笙笙。”
霍砚舟喊她的名字, 浸在春夜里的涩。
阮梨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大雾弥散的街头, 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 耳边都是不通的语言。她看见佛罗伦萨大教堂高耸的穹顶, 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她喊霍明朗的名字, 却始终没有回应。
眼前的迷雾越来越重,她像是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寸步难行, 视域有熟悉的身影走过, 男人一身妥帖的黑色西装, 鼻梁上架着细细的金边眼镜。
阮梨拼命喊着他的名字。
“霍砚舟,霍砚舟!霍砚舟——”
可霍砚舟似乎根本听不到, 淡定地从她面前走过。那个瞬间, 阮梨的眼泪几乎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喉咙发紧, 连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霍砚舟是生气了吗?
因为她从来都不记得和他有关的事情。
那他是不是再也不理她了?
“笙笙。”
“笙笙……”
耳边有轻缓温沉的男声响起,对方的指腹撩过她额角被洇湿的发丝,鼻息间是熟悉的气息,阮梨靠近,迷迷糊糊将人圈紧,整个人也一并蜷缩在他怀里。
温热的皮肤相贴,终于让阮梨从恍惚的梦境中找到一点真实感。
“做噩梦了?”
“嗯。”她轻声应道。
温凉柔软的唇贴触在她的额头,阮梨又往前拱了拱,“梦到你不理我了……”
喃喃的声音,说完这一句,她又似毫无知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霍砚舟看着女孩子温静的睡颜。
做噩梦了?
嗯,梦到你不理我了。
心口如果落下疤痕,可以被修复吗?
那道伤疤经年累月,霍砚舟自己都已经不再理会,却又在这个温凉的夜被含含糊糊的一句话治愈。
他低颈,吻着阮梨的发顶,轻声道:“不会。”
新的一周,阮梨重返苏市。而海外资本市场上,一家叫方联的上市公司被不明资本恶意收购的消息甚嚣尘上,据说等方联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二级市场上吸筹超过8,并向方联的部分股东发出交易邀约。
恒远大厦的总裁办公室,霍廷年再度登门。他这一次的来意很明确,是为了冯家。
“砚舟,有些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你二嫂的弟弟年初的时候刚刚去了冯家在东南亚的公司,多亏有方家的人帮衬,如今事情闹成这样……”霍廷年叹气,“你二嫂和家里也不好交代。”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霍砚舟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男人。
曾几何时,他的这位二哥也是温润英俊的贵公子,也是幼年的他仰望和崇拜的对象。
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富贵家,又曾被委以继承人的重任,他应该会过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逍遥自在。
有些人,天生不就适合生活在名利场,你可以说他淡泊名利,也可以说他难当大任,甚至是懦弱无能。
“二哥。”霍砚舟倏然开口,“当年的事,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霍廷年蓦地怔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霍砚舟。当年的事——他的思绪甚至在那一刹那就锁定了那场车祸。
他无比肯定,霍砚舟说的就是那件事。
霍砚舟起身,踱步到落地窗边,京北最好的时节,碧空湛湛,春意正盛。
霍廷年不得不也跟着起身,没人发现,他垂在腿边的手轻颤着。
“砚舟,你……”
“我很早就知道了。”霍砚舟转过身,看向霍廷年,“知道这件事,也知道二哥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霍廷年蓦地脸色发白。
他这一生,凡人凡事,无愧于心,只这一件事,每每想起,便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当年的那场车祸,他并非始作俑者,他从没想过用那样恶劣的方式去伤害自己的手足。那时他身处恒远庞杂的派系斗争,日渐力不从心,郁郁难眠,甚至一度有过轻生的念头。
所以当他得知父亲有意扶持霍砚舟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嫉妒、不甘,他甚至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近乎轻松和愉悦的解脱。
只是霍廷年怎么也没想到,霍靖诚会用那样极端的方式,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得知了父亲的计划后,第一时间不是劝阻抑或揭发。
他选择了沉默。
他甘心当这一颗棋子,甚至在事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备受冷眼和唾弃。
“我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当继承人的这块料。”霍廷年倏然开口,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沧桑和没落。
“那个时候,我只想从恒远这个华丽的牢笼中逃脱出来。那是我唯一的机会,哪怕为此背负残害手足的骂名,我也……”
“你也可以选择告诉我。”霍砚舟终于还是打断了霍廷年的话。
霍廷年微怔。
霍砚舟徐徐转过身,“就像你今天来这里,你有告诉过二嫂么?”
霍廷年恍然。
他性格温吞,优柔寡断,遇事从来都是自己闷头想办法。从未想过倾诉,或者表达。
妻子总是埋怨他不肯帮她出头,不会护着她……他的人生,似乎一直都活在被误解里。
“方联的事我不可能收手。”霍砚舟言简意赅,表明立场。
霍廷年却迟迟接不上话,他陷落进茫然的情绪里,忽然不知道自己活了这一把年纪,到底在忙什么。
为子为兄,为夫为父,他好像都是失败的。
半晌,霍廷年终于抬起头,他温和的双眼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砚舟,是二哥……对不住你。”
霍砚舟沉默。
迟来的道歉有意义吗?
或许有,但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今天会对霍廷年提起这件事,也并非是想要他的道歉。
“方联和冯家的事,我不会再来烦你。但有件事……”霍廷年欲言又止。
霍砚舟依然不接话。
他等霍廷年自己开口,哪怕只有一次,他是为他自己开口。
霍廷年像是终于懂了霍砚舟的意思,笑着轻叹一声,“二哥没有什么想为自己求的,但有件事,是我的心病,可能到死也放心不下。”
“砚舟。明朗从前做了许多错事,我代他向你道歉。但我知道这孩子心性不坏,以后……”霍廷年微顿,“我不敢奢望你能多重用他,或者他自己有能力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只希望将来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能从旁指点一二,不要让他错得太多,走偏太远。”
霍廷年看向霍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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