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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这帮子新兵刚跑出去,谢东就从楼上下来,到了营房前的草坪上。
看着拿着瞄镜的吴一和他身旁的侯军,忍不住批评道:“这刚吃饱饭才一会儿,让新兵跑什么山头?”
侯军说:“都半小时了,哪是一会儿。”
谢东说:“那也不成,这样跑对胃不好。何况这会儿天快黑了,山路上滑到了出事故咋办?”
“没那么严重吧!这会让天还没黑呢,能见度也没那么低。”侯军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连长,口气里突然多了几分调侃:“我说连长,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柔情了?以前你当班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所以说当连队干部最怕就是这种老兵。
尤其是和你同年兵一起一口锅里吃过饭的老兵。
他知道你的一切底细。
侯军之所以调侃谢东,并不是因为他非要摆老兵的资格,而是他对谢东的训练方法并不满意。
谢东当兵那会儿是真吃过苦的,和自己一样,都是连队里训练拔尖的兵,否则也不可能被选拔去教导队最后还考上了军校当上了干部。
可甚至他回到四连当排长的时候,也算是铁血手腕,训练起来那一个叫猛,怎么苦怎么累怎么来。
自从今年初提拔了连长,谢东就变得有些让他看不懂了。
那感觉就是一个钢铁直男突然成了婆妈伪娘,尤其是新兵连这段时间,像个老妈子似的,指导员都没他细心。
新兵累点又担心思想上有波动,训练苦点又担心量太大新兵受不了。
反正以前的刚硬做派这会儿全没了,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小心翼翼。
其实侯军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谢东是为了啥。
说白了就是当了干部,胆子小了,新兵集训是每年师里的重头戏,也是出成绩的时候。
谢东无非就是怕出事。
“侯军,我可是提醒你,这些是新兵,不是你在教导队带的那些尖子学员!”谢东不想提他当班长时候的事,他自己也知道,当年自己多拼,他也知道,侯军话里暗指的是啥。
侯军看了一眼谢东,没有马上反驳,而是抬头望向山腰。
一排的兵已经冲到了山脚下,沿着小土路争先恐后手脚并用半爬半跑冲向山腰那棵歪脖子树。
本以为侯军这种性子铁定会再次反驳,可没想到居然不说话了,谢东有种使劲挥拳却打在棉花团上的感觉,很不得劲。
“怎么?被我说中了?”
侯军不说话,谢东反倒想他说话了。
可没想到侯军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今天早上我们跟二排三排搞射击对抗,我们输了。”
旁边的吴一放下手里的白光瞄镜,诧异地转过头说道:“咱们赢了。”
谢东皱起眉头:“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又嘿嘿一笑说道:“没想到我们的第一神枪手侯上士还有认输的时候呢!”
吴一在一旁急了,解释道:“连长,我们总分赢了,没输。”
侯军依旧看着山腰上拼命的新兵,嘴里淡淡说道:“在我看来就是输了。”
他终于将目光从山上转到谢东脸上。
“二排有个兵,打了个满环,我们排的两个最有潜力的兵两个都只是48环,前四发子弹都是10环,最后一发失常,都是8环,巧不巧?”
谢东一愣,旋即说:“是有点儿巧。”
然后追问:“二排那个兵是谁?叫啥名字?”
吴一说:“叫庄浩然。”
谢东想了想,恍然大悟般说:“噢!是他啊,他爸是练射击的。”
侯军看了一眼吴一,吴一低下头去。
“吴一,看看你挑兵,挑的什么兵?这种兵都没挑到我们排里来?”
吴一无话可说,事实上他当天是看到庄浩然了,不过庄浩然个头并不高,人瘦瘦的,看起来并不出彩。
当时吴一没挑他,选了别人。
“谁知道他爸是省射击队退役的嘛……他额头上也没凿字。”
侯军指指自己的双眼:“看眼睛,懂吗?”
吴一不说话了,拿着瞄镜继续盯新兵去了。
谢东说:“看来你是输不起了,所以罚你的兵冲山头?我可告诉你啊,侯军,你这种带兵方法要不得。”
侯军说:“这些年我带的哪批兵让你们失望了?”
谢东再次语塞。
因为侯军说的是事实。
侯军这种老兵之所以不好应付,就因为这人是真有本事。
你要说没本事说几句大话,戳戳就穿,实打实的本事在身,你再怎么说人家摆事实就能让你无语。
“行!那咱们连今年新兵考核就看你的了,别输给二排,我的脸掉地上没事,你这猛虎团第一神枪手的脸掉地上可就拾不回来了了。”
新兵二营是猛虎团的新兵营,里头有四、五、六三个连,每个连队对应相应的营,将来集训结束后,猛虎团三个步兵营和其他炮营还有团部后勤之类都从这里挑人,不过大致上现在在哪个连,将来就去哪个营。
四连对应的是猛虎团二营,每个排对应一个连队。
二排是对应五连。
作为四连连长,谢东这么说是在提醒侯军,免得输在文磊的手上,以侯军牛逼哄哄的性子,那张老脸可就挂不住了。
侯军却好像没把谢东的话当回事,还是淡淡地说道:“其实李正和张建前四枪都打得很好,没毛病,我问过他们了,都是按照平时训练我教他们的打,但是到了后来有个问题,他们开最后一枪的时候都处于兴奋和疲惫期,兴奋是前四枪打得太好,飘了;疲惫是因为前几枪扣扳机的时候他们过于谨慎,采用了短暂闭气的方式稳定准星,所以最后一枪的时候大脑出于一种轻微疲惫的状态,他们没察觉到,子弹却知道。”
谢军说:“闭气法是老兵用的,你教新兵用这玩意?”
侯军说:“新兵不是不能用,新兵用不好是因为体能不足,练练冲山头,体能好了,多做俯卧撑臂力好了,枪自然就稳了,准了。”
谢军觉得自己这连长有时候也挺无奈,遇到个啥都懂的老兵。
你说他罚兵,他跟你说这是训练,还给你数出条条道道来,说得无懈可击。
“你的排,训练我不插手。”
说完,谢东就走。
他还真插手不上,何况他也信任侯军。
自己这位同年战友有个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不认输,不认输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
崩溃往往在一瞬间
当连长谢东和老兵侯军俩人在营房草坪上讨论带兵方式的时候,李正和他的新兵战友们正狼狈地跑在山路上。
“不知道……不……知道……谁发明……冲山头……的……”
魏胖子脸色已经发青,嘴唇早没了血色,一边跑一边骂娘,话都说不连续了。
其实不能算跑。
山的坡度大,小路是硬质的土路,跑在上面沙子滑脚,手脚并用才不至于摔倒,跟狗爬地差不多了。
杨辉在一旁同样上气不接下气,想骂娘都没力气了,嘴里只有两个字——我艹!
换谁都宁可跑五公里,没人愿意冲山头。
汗水沿着李正的额头滴滴答答滑落,眼睛被腌得生疼,不得不扯下迷彩帽擦一把。
看看手上的表,要求是十分钟内回到营区,现在才爬了一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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